龍門日化營銷部的小小風波就此結(jié)束,大家都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我也開始整理昨天的工作總結(jié)。
不知過了多久,辦公室的門“吱呀”一聲推開,正是主管顏玉珠邁步走了進來。
她今天照舊換了裝扮,一身職業(yè)的黑色ol套裝,整個人看上去依然干練颯爽,就是面色顯得有些不快,像是憋了一肚子火沒處發(fā)。
她一進來,便迅速掃視左右,眾人似乎習慣她這副狀態(tài)了,紛紛低下頭去忙活自己的工作,就連齊恒都假模假樣地打開了word文件,快速在鍵盤上敲著字。
我倆工位很近,能看到他正在飛快打著:我的媽啊嚇死我了快讓這個老巫婆離開吧南無阿彌陀佛嘛咪嘛咪哄臨兵斗者皆陳列在前……
我立刻站起,拿出一張早就炮制好的請假條說:“顏主管,陸有光身體不舒服,一大早就跟我請了假。”
顏玉珠根本沒接,冷冷地說:“你告訴他,明天再不來,以后就都不用來了?!?/p>
說畢,她便“噠噠噠”去了辦公室,還“啪”的一聲狠狠關(guān)上了門。
營銷部所有人都呼了口氣,氣氛也肉眼可見的輕松許多,而我卻有點丈二摸不到頭腦。
陸有光咋回事,其實我和顏玉珠心里都清楚,但她之前從來不會這么生硬冰冷地對待我!
但是看其他人的反應,好像又挺正常。
顏玉珠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我又給陸有光打了個電話,依然沒接。
沒轍,該干的工作還是要干,我便拿著昨天的總結(jié)報告去了顏玉珠辦公室。
這間獨立的辦公室并不大,也就十幾平米的樣子,但沒有了往日的溫馨和歡快,氣壓低到令人發(fā)指,仿佛里面坐著一個定時炸彈。
不像昨天那么自由和散漫,今天的定時炸彈正襟危坐,雙腿也規(guī)規(guī)矩矩地放在桌下,看見我進來后,也沒露出春風拂面一般的笑,而是面色冷冰冰地說道:“什么事?”
也好,這樣才像上下級的關(guān)系了。
我走過去,將昨天的總結(jié)遞給她,財務部簽署的收條也一并交過去。
本該一個星期完成的業(yè)績,三天就搞定了,擱到平時,顏玉珠肯定大夸特夸,說我不愧是她男朋友之類的,沒準還要獎勵我再摸一次她的腿。
但是今天,她始終冷著臉,面無表情地讀完報告,點點頭說:“還可以,但要繼續(xù)努力,憑關(guān)系進來的,要比別人更加勤奮才行……你和齊恒都有獎金,但陸有光沒份?!?/p>
報告里確實提到了獎金的事,順便把陸有光也寫進去了,但顏玉珠顯然慧眼如炬,將他擇出來了。
“……好?!蔽乙矝]法去說什么,又問:“我轉(zhuǎn)正的事情……”
理論來說實習期有一個月,但是龍門集團規(guī)定,有突出業(yè)績和貢獻的可以提前轉(zhuǎn)正,這也是顏玉珠愿意讓我一開始就負責強龍清潔劑的銷售并擔任小組長的原因。
她在給我機會!
不過此時此刻,她好像換了個人,仍舊板著臉說:“才賣了一千瓶就想轉(zhuǎn)正,當龍門集團是什么了?”
這還是昨天那個笑嘻嘻讓我摸腿的顏玉珠嗎?!
我也有點來氣,忍不住問:“那要怎樣才能轉(zhuǎn)正?”
顏玉珠哼了一聲:“外貿(mào)學院近萬名學生,怎么著不得賣到五千瓶啊?”
一瓶九塊九,五千瓶就是將近五萬塊錢,是不是太為難一個普通的實習生了?
但我有點和顏玉珠杠上了,立刻說道:“行啊,五千就五千,到時候我能轉(zhuǎn)正吧?”
“賣出去五千瓶,肯定讓你轉(zhuǎn)正!給你半個月,時間夠用吧?”
“夠用!”
課查得勤一點,一天賣一千瓶不是問題,五千瓶也就是一個星期的事!
我轉(zhuǎn)過頭,徑直走出了辦公室。
叫上齊恒,又去倉庫申請了一批貨,然后開著小貨車浩浩蕩蕩地朝外貿(mào)去了。
如今的外貿(mào)學院,就相當于我的大金礦,不斷從里面淘金子就對了。
還是延續(xù)昨天的套路,叫上學風部的一起查勤,同時齊恒在講臺上銷售清潔劑,一個班一個班地走,銷量也始終很穩(wěn)定,每個班能賣出大幾十瓶。
前面一直都挺順利,唯獨到某個班時,發(fā)現(xiàn)了王思偉。
同為學生會的部長,我倆見面應該友好握手,但他顯然沒有這個心情,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失魂落魄,口中還在喃喃地說:“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始終陪在我左右的班長小聲說道:“王部長不知道咋回事,從昨天起就一直這樣了,還在朋友圈發(fā)了好多emo文案,聞神的照片更是配了一張又一張……”
“沒事,過幾天就好了。”我輕飄飄地丟下一句話,轉(zhuǎn)身離開。
唉,惹我干嘛?
一上午下來,賣出去大幾百瓶清潔劑,照這速度一個星期完成業(yè)績肯定不是問題。
刁難我?
我用業(yè)績說話!
心情不錯,于是臨近中午的時候,又帶領(lǐng)眾人來我們班查勤了。
當然,在這里就不賣清潔劑了,所謂查勤也只是走個過場,不會真去記誰的名字,主要就是為了裝逼。
來到市場營銷2班,班長管建樹照舊亦步亦趨地陪在我左右。
巡查整個教室時,照例調(diào)戲了向影一把,又跟胡金銓等人擠了擠眼,最后準備離開的時候,曲佩兒突然追了出來,小聲對我說道:“宋漁,別忘了我的事……”
我點點頭,表示明白。
吃過飯后,我便拎了兩條白桂花,去找市場營銷2班的輔導員。
——導員而已,用不著上中華了。
我們導員挺年輕的,才二十多歲,還沒結(jié)婚,平時住在教師宿舍。
我學習好,年年拿獎學金,所以和他關(guān)系不錯。
之前剛?cè)肼汖堥T集團的時候,我就來找過他,那時候還進行過深入且友好的交流。
在我們這,能進龍門集團,絕對是件值得光宗耀祖的事,所以導員對我的態(tài)度就更好了,尤其都實習了還能來看望他,更是給他感動得不要不要的,還把冰箱里珍藏的啤酒拿出來給我喝。
我倆一邊喝一邊聊,說了很多大學四年的往事,等到感覺火候差不多了,才把話題引到換班長上,說管建樹為人不行,班上同學對他很有微詞,還是曲佩兒好一點,性格雖然刁了一些,但對同學們非常好,大家也都很服氣她等等。
導員卻婉拒了,說最后幾個月了,沒必要再折騰,而且這么久也用慣管建樹了,就讓他踏踏實實地干到畢業(yè)吧。
真想直接跟導員說曲佩兒想考選調(diào)生的事情,偏偏她自己想保密,只能略過這個理由。
后來我又試著提了幾次,無一例外都遭到導員的拒絕。
我挺無奈,只能閉上嘴巴。
從教師宿舍出來,就看到曲佩兒站在一棵樹下等我,她比較看重這件事,自然關(guān)注我的一舉一動。
看到我出來后,便立刻迎上來,緊張地問:“怎么樣了?”
我搖搖頭。
曲佩兒瞬間就泄了氣,無奈地說:“不行也沒辦法,導員本來就比較寵管建樹!算了,謝謝你了。”
“你別著急,我再想想其他辦法!”
“不用啦,就算當了班長,我也不一定能考上選調(diào)生……”
曲佩兒凄然一笑,轉(zhuǎn)身離開。
說實話我心里挺難受的,一來曲佩兒這個人確實不錯,平時很照顧同學們,二來人家好不容易求我一次……
辦不成,可真夠糟心的!
我沒有回宿舍,繞著校園一圈圈走,腦海里不停想著辦法,可惜始終沒有頭緒。
坐在人工湖邊的石頭上,看著和煦的春風吹過,湖面上蕩起一層層的漣漪,我再次陷入到深深的思索和思考中。
左思右想,終于生出一個主意。
我從一開始就想錯了,問題的本質(zhì)或許不在導員!
捋清思路以及接下來的計劃后,我便給管建樹打了個電話。
“班長,在哪呢?”電話接通,我笑呵呵問道。
“在宿舍呢宋部長,有什么事?”管建樹的語氣極其尊敬。
“人工湖的西邊,望月亭的下面……你來一下,有點事和你談。”
“哦,好!”
不一會兒,管建樹的身影便出現(xiàn)了。
“來,坐!”指了指旁邊的石頭,我笑著沖他招了招手。
我和管建樹之前有些沖突,但自從做了學風部的部長,他的態(tài)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即便坐在旁邊也是謹小慎微,還特意選了個低一些的石頭,只有半個屁股挨著石面。
身子也朝我這微微斜側(cè),雙手放在膝蓋上面,正襟危坐、以示尊重。
這些家伙學習不怎么樣,社會上那一套倒是學得有模有樣。
“宋部長,什么事情?”管建樹認認真真地問。
“沒事,瞎聊聊唄……你還在那個建筑公司實習???”我隨口問,之前看到過他的工作證。
“……啊,是的,不過不是太忙,所以去的次數(shù)也少?!惫芙溲凵褚击?,顯然是在撒謊,但又強行給自己挽尊。
其實我早看出不順利了。
說是實習,卻一天到晚呆在班上,哪節(jié)大課也沒有耽誤過,還在那邊繼續(xù)留著才有鬼了!
我也不拆穿他,假裝憂心忡忡地說:“建筑公司啊,肯定特別忙……沒想過換個工作?”
“……想過啊,但就這個能力,找不到更好的了!”管建樹輕輕地嘆著氣。
“還是你的履歷不夠光鮮?!毖劭此丝?,我繼續(xù)說:“你要是加入學生會,再擔任個副部長什么的,到時候往自己的簡歷上一寫……外面那些公司還不嗷嗷地搶你?。俊?/p>
管建樹的眼睛頓時一亮:“宋部長,實話說吧,我一直有這個想法,可惜始終沒有門路。以前和宗部……宗炎套過近乎,但他不怎么搭理我!”
我拍拍他的肩膀:“來學風部吧,我給你安排個副部長。”
“宋……宋部長……叫我怎么謝你……”像是被餡餅砸中了,管建樹的聲音顫抖,說話都有些結(jié)巴了,顯然無比激動。
“呵呵,謝什么,都是一個班的,跟我客氣什么?”
“……宋部長,您等著!”
管建樹豁然站起,兩條長腿邁開,“噔噔噔”跑遠了。
我正納悶他要干嘛的時候,他已經(jīng)返了回來,手里還拎著兩個黑塑料袋:“宋部長,一點心意,您一定要笑納……”
低頭一看,竟是四條中華,每個塑料袋各兩條。
“哎呀,兩條就行了,給四條干什么……”我只收下一個塑料袋,將另外一個推了回去。
“宋部長,上面的人也要打點……麻煩你了!”管建樹強行把兩個塑料袋都塞過來。
副部長的任命,我當然有很大的推薦權(quán),但歸根結(jié)底還是要原沐雨簽字才行。
“好吧!”我這才將四條中華都收下來。
“宋部長,我的事情就麻煩了!”管建樹握住我的手,眼眶微微含淚。
“嗯,還有個事?!蔽覍⑺芰洗鶓牙镆还挠牡卣f:“你把市場營銷2班的班長辭了吧!”
“……為什么?”管建樹一愣。
“反正最后幾個月了,班長當不當?shù)亩紵o所謂……你要的是履歷,當過不就完了,眷戀這個東西干嘛?”我頓了頓,又繼續(xù)說:“讓曲佩兒上吧,做了三年多副班長,也該享受下最后的榮光了?!?/p>
“再說了,寫簡歷的時候,班長哪有副部長好使?。 蔽依^續(xù)規(guī)勸著。
管建樹是聰明人,瞬間明白什么意思了,考慮一番后咬咬牙說:“宋部長,我聽你的!但副部長……”
“放心,包在我身上了!”我拍拍他的肩膀。
“行,我這就去找導員辭掉班長!”管建樹呼了口氣,終于還是決定賭一把。
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說畢,他便迅速轉(zhuǎn)身,朝教師宿舍的方向去了。
我拎著四條煙回到宿舍,將其中三條放到柜子里,拿出一條分給了胡金銓等人。
“臥槽,義父!”
“爹!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爹了!”
唯獨馬飛一句不吭,拆開包裝拿出一根,點著以后深深吸了一口,才幽幽地道:“如果戒不了煙就不要戒了,與其傷心,不如傷肺!”
看著大家開心我也開心,正樂呵呵地陪著他們一起抽煙,手機突然又“滴鈴鈴”地響起來。
“哎,導員!”看到是輔導員的電話,我立刻接起來。
“……你怎么辦到的,管建樹剛才來我這辭職了!”導員語氣疑惑地問。
“……沒有啊,我不知道!”其中太多齟齬,肯定不能明講。
“行了,都是千年的狐貍,跟我玩什么聊齋……宋漁,你夠可以的啊,竟然能說動管建樹。來我這一趟吧。”導員頓了頓,又說:“叫上曲佩兒一起?!?/p>
一聽這話,我就知道事情成了,當即興奮地說:“謝謝導員,這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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