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水縣城,我熟。上海,我也基本熟。這四水市,我還真的不熟。
不過認(rèn)識了這商店老板還真方便。我走到門口,問道:
“蘇姐,學(xué)府路在哪里?”
她走出店子指給我看,意思是在前面右拐,再筆直走三公里,再左拐。
我說:“還挺遠(yuǎn)啊?!?
她說:“你第一次去,最好打個的?!?
我點點頭,走到街邊,一會兒來了一輛,我攔下,上車,說道:“去學(xué)府路小魚餐館?!?
司機(jī)看了我一眼,問道:“你在市一中教書?”
“沒有啊。市一中就在那兒?”
“對。市一中,進(jìn)修學(xué)校,四水師范,都在那條街上,對了,還有中院也在那條街。”
“哦——”我應(yīng)了一聲。
到了餐館門口,我沒見到少澤,對老板說:“有個人要我到這兒用餐,借你的機(jī)子打個電話?!?
老板點頭。
我打少澤的大哥大,不響。
再打,還是不響。
放下電話,正右顧左盼。少澤在叫我的名字。原來他站在一樓的樓梯口。
我走過去,他說:“上樓,介紹一位新朋友給你認(rèn)識。”
我說:“你哪里有這么多朋友嘛?!?
他笑道:“在一中讀過書的,跟一中有業(yè)務(wù)聯(lián)系的,有時要來拜訪我爸嘛。多來幾次,我們就成了朋友。今天是省報駐四水記者站站長請我吃飯。”
少澤家庭條件好,交結(jié)的人多。
我到四水則兩眼一抹黑,他到四水,到處有人為他接風(fēng)洗塵。
“省報記者,就是《秦江日報》的?”
“對,秦江日報在每個地區(qū)都設(shè)有記者站,這個站長叫王利川,到我們一中采訪過,和我老爸是老熟人。其他幾個,我也不太熟悉,是他的朋友。”
少澤邊介紹,邊和我上三樓。
原來三樓有個露天陽臺,少澤說:“坐在這面吃,舒服。”
從走廊中間走過去,就到了陽臺上。那里坐著四五個人。少澤領(lǐng)我過去,對坐在那兒一位30多歲的胖胖男子介紹:
“郝曉東,復(fù)旦畢業(yè),和我是同學(xué),剛分到市政府辦?!?
王站長微微抬了一下屁股,跟我握了一下手,又坐下了。
少澤坐到王站長旁邊,指指旁邊的椅子,示意我坐。
王站長也沒向我介紹其他人,側(cè)過腦袋,少澤立即身子往后靠,方便王站長和我說話。
王站長問:“分在哪個科室?”
我說:“五科。”
“哦——為蕭子良服務(wù)的?!?
我聽著不舒服。蕭子良也是個副市長,他就直接叫人家名字。你無非是個省報記者罷了。
我還是禮貌地點了點頭。
王站長沒理我了,和其他人說話去了。
這時,進(jìn)來一位老板娘式的女人,這點我還是弄得清楚,她穿金戴銀,年紀(jì)30多歲,絕對不是服務(wù)員。
只見她俯身躬腰,站在王站長身邊,兩個乳特別大,其中一個幾乎壓在王站長的肩膀上。
“站長,這是菜單?!?
王站長嘴里叼著一支煙,身子往后靠,指著對面的那幾個人,說:“他們點?!?
老板娘說:“服務(wù)員來過,告訴我,他們不點,一定要你點?!?
“就是五大碗加兩個蔬菜。老規(guī)矩了,還要時時問?”
老板娘笑道:“你來了,我當(dāng)然要問,借機(jī)會親近領(lǐng)導(dǎo)嘛?!?
王站長指指手:“快去弄,我七點鐘還有一個活動?!?
老板娘下去了,少澤說:“你哪里這么忙嘛?!?
王站長說:“少澤,不是你聯(lián)系我,我還真不想出來吃。他們幾位邀了我?guī)状?,今天又邀。我說,那就一起合到一起吃吧?!?
我聽著不太舒服,一個記者站長,這么大的架子,出來吃頓飯,好像給人嘗臉一樣。
請客的人說喝白酒,王站長說:“這里有什么好白酒,你以為她的茅臺是真的?我上次就來打了一次假,嚇得老板托這個,請那個跟我來求情。
今晚喝啤酒。我還有事?!?
對面買單的那人說:“站長的指示就是最高指示?!?
一會兒,啤酒來了兩三箱,菜也上桌。那菜碗足有老百姓家里兩個碗菜大。難怪九個人只點五個葷菜。
請客的忙著開瓶,另一個人走到王站長身后倒酒。其他人就沒人倒酒了,每人面前一瓶,自己開。
少澤對我倒是很照顧,替我開壺,倒酒。
然后,請客的人第一個站起來敬王站長,人家站起,王站長屁股都不抬,端起杯子,脖子一仰,喝了。又來一個人給他滿上。
那四五個人輪流敬了王站長之后,才端起杯子,對我和少澤示意一下,表示喝酒,至于你喝不喝,喝多少,他們不在乎。
他們的重點是把王站長敬好,讓王站長高興。
王站長卻從不敬別人。
喝了三箱啤酒,王站長才發(fā)話:“吃飯?!?
馬上就有人給他添飯。
怪了,他說吃飯,對面那幾個人頓時不喝了。有的人剩半瓶,有的人剩三分之一,他們都把酒瓶往桌子底下一塞,吃起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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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把杯子里的喝完,少澤眼睛朝我眨了眨,連忙給我盛飯。
我他娘的,這頓飯吃得窩囊。
窩囊還在后面,王站長把筷子一放,對面那幾個都不吃了,有的幫他拎包,有人為他掀布簾,好像王爺出巡似的。
他要走了,一班嘍啰全站起來為他服務(wù)。
王站長站起來后,對少澤說:“下面回去,代我向你爹問好。”
在一班人的簇?fù)硐?,王站長腆著肚子走了。
一會兒,那請客的回來,對我和少澤說:“我們接著吃?!?
這頓飯吃得尷尬,我們兩個與他們一伙不熟。
好在,我們倆喝了一些啤酒,吃得也差不多了,就提前告辭。
那首的也客氣幾句,我和少澤下樓。
但我沒有責(zé)怪少澤,他也是為了我好,讓我多交結(jié)幾個朋友。不過,我實在看不起這個站長,用我們秦水話來說,就是“好屌”。
屌,就是威風(fēng),氣派,加上裝腔作勢。
走出店子,我說道:“窩已經(jīng)搭好了。到我那兒去坐坐吧。”
他說:“好,去看看。對了,我們單位就是往前走二里。”
我們倆攔了一輛的士,在商店門口下車。蘇姐看見了我,大喊:
“曉東,郝曉東——”
我站住,她跑過來,笑道:“你不熟市里的情況,我老公幫你找了張地圖?!?
我連說:“謝謝,謝謝啊?!?
我們倆進(jìn)了機(jī)關(guān)院子,少澤說:
“厲害啊,剛報到一天,老板娘就對你這么好。是不是想把她女兒嫁到給你?說實話,這老板娘還漂亮啊?!?
我哈哈大笑:“她三十出頭,你說她女兒多大?”
少澤說:“那就把她妹妹,表妹嫁給你嘛。”
我說:“嗯,有這種可能,我下次問問,看她有沒有妹妹、表妹。我有位法官朋友喜歡她這種模樣的?!?
少澤往我肩上一拳。
兩人一直往里走,我想,今晚一定要和他說說大哥大的事,真的不能攜帶這玩意。
喜歡官場智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