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話說到一半,便被人打斷,有人嘲諷道:
“喲,規(guī)矩還挺多,這詞兒一套一套的?!?/p>
“這里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陳年向著說話的邪祟掃了一眼,語氣毫無波動,淡淡的說道:
“帶印,意味著貧道所在之處,便是北極驅邪院行司所在?!?/p>
“意味著,即便是天庭正神見了貧道,都要躬身迎送?!?/p>
“而佩令,意味著,貧道行的不是天律?!?/p>
“亦不是鬼律,而是黑律!”
“江安社伯何在!”
江安社伯并不在此間,或許是自持身份,亦或許是其他原因,那社伯并沒有與這些鬼神混在一起。
但陳年非常清楚,一年一次,如此盛大的祭祀場面,那社伯不可能不在場。
未曾出現,本意或許只是隱在暗處,等著壓軸出場,以顯威儀。
亦或許是看到自已前來,想要暗中靜觀其變。
不管如何,既然自已都已經進了這廟,就不可能任他躲在暗中。
一聲輕喝,如同炸雷,傷害不大,卻讓殿中鬼神神色一變。
如此肆意妄為!如此驕縱輕狂!
這是完全沒有將殿中眾人放在眼中!
必須給他點顏色瞧瞧!
當下,便有不少人想要出頭。
畢竟江安城屹立數千年,被人當面挑釁的次數少之又少。
表現的機會,要是錯過了,想要再找可就難了。
然而,還未等他們有所行動,就聽到人群之中有一道聲音傳來:
“先生遠來是客,按照規(guī)矩,本君自然要招待一番。”
“可連一聲招呼都不打,便要本君躬身相迎。”
“真當我王家怕了你那什么北極驅邪院不成?”
隨著那言語之聲,一道身穿華服的青年身影越眾而出。
見青年現身,周邊一眾鬼神,紛紛躬身見禮。
陳年側目看去,卻是一怔。
從此人身上的人篆來看,來人正是江安社伯。
但這位社伯與他先前所預想的,卻是差別極大。
以其身上的香火和人篆來看,此人最多不過做了千年的社伯,遠沒有到數千年老怪的地步。
在陳年打量這位江安社伯的時候,社伯也在打量著陳年。
那一身星冠朱履的裝扮,看的他眼紅不已。
青田社伯和東巖君被誅、王承啟失蹤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
甚至連飛鷹走犬追攝東巖君邪教余孽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
可就是因為太清楚了,他反而沒那么怕了。
究其原因,還是在陳年自已身上。
飛鷹走犬,雖然對妖邪極盡克制,但對這些世家隱脈來說,威脅并不大。
而陳年在誅殺王承啟之后,為了防止發(fā)生沖突波及到普通百姓,并未在青田府久留。
但此舉,在王家趕去援手的幾名命修看來,乃是怯戰(zhàn),是怕了。
因此,青年在看出星冠朱履的不凡之處后的第一反應,不是不可力敵。
而是好寶貝,想要!
畢竟,這里是江安城!
眼前之人,雖然自稱來自北極驅邪院,卻從未有人聽過他的名號。
既不是吳道子,也不是那李長吉,甚至不是那只存在于對話之中的唐寅。
王家祖地近在咫尺,一旦發(fā)生沖突,族中的那些老祖宗要想趕來,不過須臾。
他即便再強,能強到哪里去?還能與族中那些修行了幾千年的老祖宗相比不成?
想到此處,青年看向陳年的眼神,都帶上了幾分炙熱。
陳年只是微微一怔,便回過神來。
這社伯當了多久,并不重要。
但是沒有這社伯,對他來說很重要。
他淡淡的看著青年道:
“社伯若是不想躬身,自無不可?!?/p>
“不過這后果嗎?”
“哦?有何后果?”
華服青年面露疑惑,似有心聽陳年解釋:
“本君洗耳恭聽?!?/p>
陳年看著青年這副姿態(tài),自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他環(huán)視周圍,緩緩開口道:
“若貧道行的是鬼律,最多也就打爾等一頓棍子。”
“若行的是天律,爾等當徒九年?!?/p>
“可偏偏,貧道行的是黑律?!?/p>
話音剛落,還未等社伯開口,周圍便響起一陣咒罵:
“什么破規(guī)矩?你是得了失心瘋吧?臟話...”
“你當自已是誰啊?還想讓社伯躬身行禮?臟話...”
“臟話...”
“臟話...”
陳年眼神微微一瞇,無視了滿殿的咒罵之聲,左手低垂,手指在腰間令牌上輕輕敲了三下:
“直壇四將何在?!”
此言一出,本來還準備譏諷陳年幾句的社伯心中猛然一跳,他之所以敢出面,便是拿準了陳年只是一個人。
在這江安城中,即便再強,也難翻起什么風浪。
可若不是一個人,那事情就變得復雜了。
北極驅邪院的鬼神,他早有耳聞。那不懼陽氣的特性,更是全天下鬼神羨慕的對象。
若是出現在這城中...
社伯心念剛動,便見四道身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大殿之上。
那身影看起來平平無奇,仿若凡俗武將,不對,甚至連凡俗武將都不如。
沒有神光、沒有威壓、沒有磅礴氣勢,周身之上,甚至沒有半點異常氣息,就仿佛四個普普通通的漢子站在那里。
可偏偏,滿殿的妖鬼邪神,沒有一個發(fā)現他們是如何出現的。
四人一現身,剛想向陳年行禮,但看他一身裝扮之時,渾身一抖,仿佛觸電般的低下了頭:
“直壇四將,奉九泉號令而來,見過法官!”
而在此時,社伯也發(fā)覺了事情似乎有些不對。
眼前幾人雖然看不出氣息,但那出現的方式和稱呼,絕非是尋常人物。
可在那人面前,卻是一個個把頭低的不能再低了,連正眼都不敢看上一眼。
莫非這人真有幾把刷子?
念頭剛落,便聽陳年繼續(xù)道:
“法官配令印出入,當廟神祇,不迎送防衛(wèi)者,該當如何?”
四將聞言先是一怔,隨即微微抬頭,目光掃過殿上一眾妖鬼,頓時明白了怎么回事。
隨即,馬存中元帥沉聲道:
“依上清鬼律,法官帶令印所至,皆稱行司,呼召將吏等輒違戾者,徒一年并杖刑?!?/p>
“若依天律,諸正神見法官出入而不迎送者,徒九年?!?/p>
“而依黑律...”
馬元帥眼神瞟過大殿,那森冷的目光,讓一眾妖鬼,莫名打了個寒顫:
“諸土地寺宇伽藍,里域土神,及社令廟祀之神!”
“敢有拒逆北帝符命及沖正令、不行送迎防衛(wèi)者!”
“皆處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