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葉蟲出身修仙小家族,雖然算不上豪門,但是家族里出了幾個修行者,這底子就打下了。
所以,他是對真正的世俗界底層生活缺乏認知的,但黃裕村不同。
一路上,他似乎被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的向李葉蟲描述了一個真實而殘酷的凡人世界。
“鄉(xiāng)里的農(nóng)夫,沒有別的能耐,只能是刨幾畝田地過活?!?/p>
“前些年,上宗頒布了【靈植保護法令】,就這一道法令,我老家的村子,那年冬天,就多死了幾十個人?!?/p>
李葉蟲大為不解:“靈植保護法令,不是為了保護一些珍貴,稀少的藥材免受破壞嗎?為什么會死人?”
“山里人靠山活著的,上宗的法令是保護珍惜藥材,到了下宗,就是所有的藥材都不許鄉(xiāng)民采,再到了凡俗界,連砍柴都不許了?!?/p>
“本來就吃不飽,現(xiàn)在連柴火都要買,誰能活的下去?”
“要么偷偷進山砍柴被打死,要么在寒季被凍死,你看這材料上說一天死幾十個,那真是再正常不過了?!?/p>
這種政策上的層層加碼,倒是符合李葉蟲的認知。
怪下宗?也怪不了,一千個進山的守規(guī)矩的藥農(nóng),抵不過一個破壞規(guī)矩的小人。
下宗為了避免自己被責罰,又不想額外付出管理成本,選擇一刀切是最好的做法。
而世俗界的管理,那就是赤裸裸的為了利益,肆意盤剝,但是有上頭的大旗豎著,誰也說不出一個不字來。
老爺們的命雖然比賤民值錢,在修仙者眼中也不過螻蟻一般,萬一有那賤民藥農(nóng)破壞了珍稀靈植,修者一怒,生靈涂炭。
所以,你看當初莫地風他們這些人,打獵可以,采藥是萬萬不敢。
至于為什么修仙宗門只保護植物,不保護動物。
自然是因為珍稀的靈獸,凡俗界的獵戶根本就打不過,沒那個必要。
基于這種認知,雖然黃裕村對宗門的行事風格有了一定的了解,但他根本就不相信宗門會為了毫無價值的凡人,付出如此巨大的工作量,更不相信下面的人能夠把執(zhí)行工作做好。
兩人就這么說說聊聊,不知不覺,專車來到了白河岸邊。
而在此之前,紫琴真人已經(jīng)提前乘坐飛梭到達,在余均的安排下,帶著一批宗門修者,堵住了白河堤壩的缺口。
數(shù)千米的潰堤上,白色、紅色和暗黃色的靈力光芒此起彼伏,各種防護型法器深深的扎入河道之中,一層層的支撐起破破爛爛的堤壩。
而在最大的決堤豁口位置,奔騰的河水被一面屏風牢牢擋住。
這是紫琴真人的看家法器。
盡管看著屏風上看著到處是鏤空雕刻,滿是大洞小孔,而且相比決口,屏風只是小小的一片,但其上閃爍的深紫色光芒卻如一道厚墻,水流滔滔,涓滴不能越過,只能無奈的順流而下。
這是修仙者第一次在世俗界因為救援,而不是戰(zhàn)斗,使用靈器。
被現(xiàn)場記者拍下的這張照片,將會永久的鐫刻在靈曦世界的歷史當中。
在紫琴的身后,提前幾天到來的余均,已經(jīng)勒令當?shù)爻侵鞲凸芾頇C構,調(diào)動大量的兵丁和民夫,沿著臨時開辟的便道蜂擁而來。
他們需要在紫琴真人和各位修士抵擋洪水的這段時間內(nèi),配合修行者的術法,用沙袋泥土封住大堤。
李葉蟲和黃裕村看著這一幕連奇幻話本里都不會出現(xiàn)的場景,瞠目結(jié)舌。
一個疲憊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還愣著干什么,干活去!”
世俗界的這幫管理機構,雖然道德水平低下,但是管理水平更差。
好在,暴力機構可以讓他們變成好人。
為了讓抗災現(xiàn)場能夠有序運轉(zhuǎn),余均和曹周揚不得不把前期工作做得更加細致。
比如,在填埋大壩期間,所有的兵丁和民工被分為若干隊伍,胸口別上各種顏色的布片。
現(xiàn)場也被插上了不同顏色的旗幟。
別著紅色布片的民工,就負責從后面的紅色旗幟區(qū)域取土裝袋,然后運到大壩上插著紅色旗幟的區(qū)域。
黃色就對應黃色,藍色就對應藍色。
通過這樣大量的準備工作,算是把現(xiàn)場約束的井然有序。
經(jīng)過了大半天的趕工,在帶來的十幾位修士全力以赴的移山法術和幾千民工的持續(xù)填土之下,決口終于合龍了。
黃裕村剛剛一屁股坐下,還沒來得及喘上一口氣,就聽見別在肩頭的步話機傳來了喊聲。
“馬上到主營地來吃口飯,準備下一步災民安置,速度快一點!”
接下來,大家在營地中圍成一圈,狼吞虎咽的時候,聲音已經(jīng)啞成了老煙嗓的曹周揚,對著一個簡單的PPT,講解災民安置的流程的要點。
幾分鐘之后,每個人手上都抓了一本還散發(fā)著油墨香氣的小冊子,嘴里包著沒吃完的飯菜,又匆匆忙忙的趕往下一個地點。
在天災面前,災民是惶恐,茫然,驚慌失措的。
但是風靈月影宗過去一段時間建立的良好信譽,面對大災的及時處置,迅速把局面穩(wěn)定了下來。
組織災民搭建臨時住所營地。
完成人員登記,將其中有文化和有技能的篩選出來作為營地工作人員。
調(diào)集成年人完成修堤、伐木、鋪路等基礎工作,讓人員從無所事事的狀態(tài)中動起來,并給予少量報酬。
嚴格限制人員自由流動,每日定時供應餐食和飲水。
提供集中洗浴的熱水房,營地人員每幾天輪換洗浴一次。
勒令人員到集中地點便溺,安排定期消毒。
建立了臨時醫(yī)所,提供免費治療。
甚至在這種情況下,還在營地內(nèi)建立了臨時學校,安排人員帶著營地內(nèi)的幼兒學習和游戲。
當然,有菩薩心腸,也有霹靂手段。
在災難期間趁火打劫,搶奪、盜竊、凌辱婦女和煽動鬧事的一幫混混,不管罪行大小,一律吊上旗桿,就掛在營地門口。
每天大家來來去去,都能聽見他們的求饒,哭喊,哀嚎。
直到聲音越來越輕,人死聲滅,經(jīng)過日曬雨淋,最終變成一坨破破爛爛的尸骸。
短短時間內(nèi),數(shù)萬人云集的救災營地,竟變得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大家來去說話都顯得輕聲細語,溫婉有禮。
當然,在這些背后,是風靈月影宗人員付出的大量時間和精力。
黃裕村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有多少天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了,每天一睜眼就是腳不沾地的忙忙碌碌,閉上眼,腦子里還縈繞著千頭萬緒。
有時候迷迷糊糊中突然驚覺還有某件事沒處理完,猛然從床榻上坐起,倒把旁邊的李葉蟲嚇了一跳。
李葉蟲不知不覺中發(fā)現(xiàn),自己這個小弟,似乎已經(jīng)與之前大不相同了。
或許是因為他的貧民出身,他以巨大的熱情投入到了這場凡俗界的拯救行動中去,每天飽漲的積極性仿佛都要溢出來了。
李葉蟲甚至都被小弟感染到了,身不由己的跟著一路飛奔。
自己這都多久沒修煉過了。
我是為啥來南大陸來的?好像……是為了學煉器吧。
李葉蟲深深嘆了口氣,打開自己的個人設備平臺,開始檢查今日的未完成事項,以及明日的待執(zhí)行工作。
明天又是累死累活……
飽滿充實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