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極君沉默許久,還是開口:
“這一路走來,你覺得永恒界域怎么樣?”
“很不錯?!标惲嫒鐚嵒卮穑懊癖娯S衣足食,人人安居樂業(yè),在這個時代……不,甚至是大災(zāi)變前的時代,都沒有比這里更好的地方。”
無極君眼眸深處閃過一抹欣慰,他點了點頭:
“那你覺得,這里可以做到‘永恒’嗎?”
“不能?!?/p>
陳伶回答的很干脆。
“為什么?”
“沒有什么是永恒的,這世界上唯一不變的,就是‘變化’?!标惲嫱nD片刻,“雖然現(xiàn)在看起來一切完美,但誰也說不準(zhǔn),今后還會出現(xiàn)什么變化……”
無極君對陳伶的評價,并不意外,“你說過,人是會變的。”
陳伶一怔,他沒想到,無極君竟然還記得他當(dāng)時的話語。
“嗯,我說過,尤其是你……就算你現(xiàn)在能保證一切公平公正,是所有人心中的守護(hù)神,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欲望總會在心底滋生……只要是人,總會存在缺點,而你如今所處的位置,會將你的任何一絲缺點都無限放大?!?/p>
“只要是人,總會存在缺點?!睙o極君點頭重復(fù)了一遍。
隨后,
他反問道,
“那如果……我不再是‘人’了呢?”
陳伶眉頭下意識的皺起,他看著無極君的眼睛,有點摸不透這句話的意思。
“人,是受情緒左右的生物,而真正的公平公正,是不能存在任何一絲私人情緒的……這是你給我的提醒?!睙o極君緩緩開口,
“在那之后,我一直在思考著這個問題,我在想,要怎么做,才能保證我的絕對公平,讓永恒真正的做到‘永恒’?!?/p>
“后來,我想明白了……”
無極君輕輕抬手,一頂黑金色的,閃爍著神秘微光的王冠,出現(xiàn)在了他的掌間。
“既然情緒會左右我的判斷,那我就徹底抹掉自己的情緒……包括我的記憶,我的人格,以及……我的自我。”
“只要我不存在‘人性’,只按照特定的規(guī)則行事,那就能做到永恒不變的公平公正?!?/p>
“這只王冠,是我親手打造的,只要將它戴上,我的一切都將被抹去……我已經(jīng)在里面刻下了所有永恒界域的規(guī)則,我這具身體,會將它永遠(yuǎn)的貫徹下去。”
“從今往后,我的肉身不會老死,我的公平永不偏倚?!?/p>
“這樣……”
“我就能締造一個真正的‘永恒’?!?/p>
無極君的目光,凝視著手中的王冠,他眼中沒有對“自我”的不舍,只有對“永恒”的期望與堅定。
陳伶聽完之后,足足愣了數(shù)秒……
“你……要把自己變成一臺機器?”
永遠(yuǎn)存在,永遠(yuǎn)不會疲憊,沒有自我意識,只會按照既定的規(guī)則行動,再加上無極君本就不屬于碳基生物……這不就是機器嗎?
抹去自我,就意味著樓羽不復(fù)存在,他要犧牲掉自己,踐行他所堅信的“永恒”?
“機器……不錯,確實是機器?!睙o極君淡淡一笑,“只要能保證人類能永遠(yuǎn)延續(xù),我成為機器,又如何?”
“你……”
陳伶已經(jīng)不知該說些什么了。
無極君的選擇,太過極端,但又極為合理……他真的認(rèn)真思考了陳伶當(dāng)時提出的問題,并且用最狠最直接的方式,給出了答案。
“現(xiàn)在,你還覺得我們無法抵達(dá)‘永恒’嗎?”
無極君看著陳伶的眼睛問道。
陳伶沉默了。
“……我不知道?!?/p>
“不知道,就是依舊不信?!睙o極君深深看了陳伶一眼,反問道,“那你覺得,我們?yōu)槭裁床荒艿诌_(dá)‘永恒’?”
“我……不知道。”
陳伶從不認(rèn)為自己多么有前瞻性,又或者認(rèn)為自己比其他人聰明,比九君聰明……目前的無極君,似乎確實解決了所有的問題。
絕對的公平,絕對的統(tǒng)治,無盡的資源,有效的管理……他想不到,還有什么因素,能夠宣判這座永恒界域死刑。
哪怕赤星再度回歸,把整個地球砸成碎渣,他們都能通過轉(zhuǎn)化那些星球殘片活下來。哪怕科技倒退回山頂洞人水平,無極君提供的物質(zhì)基礎(chǔ),都能永遠(yuǎn)的庇護(hù)這里的每一個人。
但即便如此,陳伶也沒有給無極君一個肯定的答復(fù)……
畢竟如果無極君真的成功了,在時代存檔,他又怎會親手扼殺了下一個世界的自己?
無極君得到陳伶的回復(fù),眼眸中沒有出現(xiàn)任何波瀾。他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他的決定,不會因陳伶的任何回答而改變。
他醞釀了許久之后,還是緩緩開口:
“陳伶,我有一個請求?!?/p>
陳伶知道,無極君終于要進(jìn)入正題了。
他通過方塊8,費這么大勁讓自己來永恒界域,應(yīng)該不止是想給自己展示成果這么簡單,也不是單純的想要詢問自己關(guān)于“永恒”的看法……他一定有更重要的理由。
“說說看。”
“我希望,你能放棄重啟世界?!?/p>
陳伶的眼眸微微瞇起:“……哦?”
“地面的三座界域,覆滅幾乎是必然,科技倒退到這個地步,他們守著一堆斷垣殘壁,根本沒有足夠的物質(zhì)基礎(chǔ),去維系這么多人的生命……現(xiàn)在僅剩的懸念,只是看它們最后還能再茍延殘喘多久而已。”
“我希望,就算三座界域覆滅,就算地表生靈涂炭……你也不要逆轉(zhuǎn)時代,重啟世界?!?/p>
“畢竟締造永恒界域……實在是太難。”
“我這一路走來,經(jīng)歷了什么,你應(yīng)該都看在眼里,我樓羽可以在這一世成功,可以在這一世將永恒締造的如此完美,但下一世……我未必能做到?!?/p>
“所以永恒的機會,幾乎只有一次?!?/p>
“一旦你重啟了世界,意味著我這一世的所有努力都將灰飛煙滅,我們好不容易打造出的人類最后的永恒,也將倒退回一切的原點。”
“我知道,黃昏社逆轉(zhuǎn)時代,重啟世界,是為了尋找拯救人類的一線希望……”
“但……”
“你又怎么確定,永恒界域,不可以成為那個‘希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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