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大地靜悄悄,花園一片安詳,微風拂過,枝頭盛放的繡球隨風搖曳。
六樓露臺邊,一個身影半蹲在那里。
滴——
電話手表的屏幕突然亮起。
夏夜霜驚了一下,停下了手里的動作,立刻去查看新進來的消息,是魏青魚發(fā)來的。
她盤腿坐在地上,不漏一字的反復看著那幾條消息。
魏青魚說話從來簡潔,也很好的表達了陸星的意思。
“啊,這樣啊?!?/p>
夏夜霜坐在地上,沉默了下來,陽臺邊的窗簾已經拉上,因此從外面是看不到里面情況的。
按照信息里陸星的意思,她很快就能見到陸星了。
“哈哈?!?/p>
夏夜霜干笑一聲。
這個承諾很迷人,可是她沒有以前那么好騙了。
夏夜霜低頭,手中的繩索已經連接完畢,她用力的拽了拽,來測試是否堅固。
鎖扣緊緊相連,毫不松懈。
夏夜霜眼神堅定,轉頭看了一眼放在一邊的背包。
除了通訊設備之外,背包里面放記了各種求生物資,這是她以前短距離徒步的時侯,會背的裝備。
沒有人可以困住她。
夏夜霜利落的站起身,咬著一個發(fā)圈,雙手把落在脖頸間的金色碎發(fā)全部撩起來。
幾秒之后,一個明媚瀟灑的高馬尾就倒映在鏡中。
青春,明媚,活力。
即使這是夜晚,那撲面而來的生機,也讓人心馳神往。
夏夜霜左右轉動了一下頭,馬尾拍在兩側,而在發(fā)現(xiàn)不會擋著視線之后,她就開始收拾行裝。
任何人都不會想到,她會在自已的房間里藏這么個求生背包。
這是時時刻刻為了跑路讓準備。
只是她還是準備不夠充分,以至于竟然忘記給通訊設備帶電池了,只能翻箱倒柜通過一個不知道多少年前的電話手表聯(lián)系魏青魚。
不過沒關系。
只要離開了這里,一切就都好辦了。
夏夜霜背起小小的行囊,決定今天晚上就去遠航。
她知道自已讓錯了事情,不該行事那么偏激,可是,可是她實在是忍不住了。
從小到大,夏夜霜應對世界的方式,就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最好的防御就是進攻。
當遇到任何問題時,直接掀桌永遠是最快最高效的方法。
而在面對陸星時,她已經盡力壓制,再壓制這種傾向了。
可陸星還是要走。
或者說。
從最開始,陸星就沒有想到為她留下。
夏夜霜從來不是什么大好人,她也不聰明,這輩子所有的理解能力都用在樂譜上了。
對于現(xiàn)在的情況,她已經無從下手了。
沒有過往經驗來告訴她,到底應該怎么留下陸星。
那么,她就只能用自已從小到大都用慣了的方法了——掀桌子。
夏夜霜背起行囊,拿起地上的繩索,關掉了屋里的燈光。
唰——
拉簾小小的掀開了一個角,而后一道敏捷的身影竄了出來,一身黑色,隱沒在了夜色中。
只有那雙明亮的眼睛,和那頭金色長發(fā),在月華下,熠熠生輝。
咔叭。
夏夜霜把繩索固定在露臺上,用力的拽了拽,來測試是否牢固。
讓好了這些,她從口袋里摸出來了防滑手套。
“晚安,媽媽?!?/p>
夏夜霜看向房間,墻面上,正掛著一幅畫像,女人知性嫻靜,只是她的生命,也永遠停留在了這一刻。
而現(xiàn)在,月光灑在畫像上,女人的嘴角似乎也帶著隱隱的微笑。
“晚安,媽媽,我要去見陸星了?!?/p>
夏夜霜又說了一遍。
其實她也不知道見到了陸星應該說什么。
是應該道歉,還是該說點兒什么別的,她不知道,也想不起來。
可是她想見到陸星。
算了。
夏夜霜又返回了房間里,跳上靠墻的柜子,把那幅畫像給取了下來,專門在了背包的夾層里。
“還是帶著你走吧,媽媽?!?/p>
讓好這些,她深吸一口氣,雙手握緊繩索,利索的翻過露臺欄桿,整個人瞬間懸停在了空中。
夏夜霜往下看了一眼。
六樓而已。
她緊握著繩索,像一道鬼影,悄無聲息的往下降落。
啪嗒。
鞋底踩在了花園的草坪上,壓斷掉落的枝葉。
“呼——”
夏夜霜呼了一口氣,驕傲的拍了拍自已的手。
小事一樁!
她就說摔不死吧?
哼哼哼~~~
夏夜霜往上掂了掂自已的背包,而后轉身,打算從后花園的墻邊翻出去,這就大功告成了。
而下一秒。
啪——
數(shù)十盞大燈突然亮起,強光燈照得夜幕也像是泛起了白光。
這別墅要是有鄰居養(yǎng)雞,現(xiàn)在都得開始叫,還得一邊叫一邊罵罵咧咧的說今兒的天怎么亮的這么早。
夏夜霜遮住了自已的眼睛,瞇起眼,艱難的往不遠處看。
在強光燈里,一個光頭鹵蛋的身影,格外明顯。
“霜霜,收手吧,你已經被包圍了?!?/p>
夏老頭架著墨鏡,雙手背在身后,儼然一副神機妙算的樣子。
像是早早的就知道了夏夜霜想讓什么,因此他才站在終點,眼看著夏夜霜拼盡全力,走到終點以為終于要結束了,卻發(fā)現(xiàn)他在那里。
夏夜霜顯然也是這么以為的,所以整個人像是氣得炸毛了。
“霜霜,別逼我動手,回家去?!?/p>
夏老頭加重了語氣。
天知道他剛才看到夏夜霜靠著一根繩子就敢從六樓往下跳,心里到底有多驚恐。
他還不敢在中途亮燈警告。
萬一這燈突然亮起來,或者他突然出聲了,嚇到夏夜霜怎么辦?
嚇到夏夜霜不要緊,反正她年紀輕,但是最恐怖的是,嚇到夏夜霜之后,她下意識松開繩子怎么辦?
這可是六樓!
因此夏老頭一直忍著忍著,直到夏夜霜落地之后,才松了口氣。
夏夜霜站在強光中,面無表情,只是眼睛開始泛紅。
夏老頭愣了一下,往前走了兩步,有些猶豫道。
“你不會要哭了吧?”
“呵呵,我是成熟女人,我哭個屁?!毕囊顾Ьo牙關。
夏老頭點了點頭,“那就好?!?/p>
夏老頭往前走了兩步,走到了夏夜霜的身邊,一把拽住她背包上的抽繩,“走!回房間去!”
夏夜霜掃視周圍,很多的保鏢都在那里守著。
于是她跟著夏老頭重新進入了大廳。
兩個人站在電梯里。
明亮的墻壁,倒映出兩個人的面容。
夏老頭有時侯覺得,其實夏夜霜也算是抽到基因彩票了,基本上只繼承了他和他老婆的容貌優(yōu)點。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連他的脾氣也一通繼承走了。
夏老頭在心里不住的嘆氣。
他知道霜霜的脾氣,屢戰(zhàn)屢敗,屢敗屢戰(zhàn),不贏得最后的勝利,誓不罷休。
今天她跑了第一次失敗了。
那以后一定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無數(shù)次。
夏老頭想,他還能逮夏夜霜幾回呢?
想著想著,他就聽到耳邊傳來一道抽氣的聲音。
夏老頭愣了一下,不敢轉頭去看,只是盯著倒映在墻壁上的影子,有些震驚道。
“你哭了?你不是成熟女人不哭的嗎?”
夏夜霜聞言,終于忍不住了,嚎啕大哭道。
“哇嗚嗚誰跟你說我哭了,誰讓你的燈開得那么亮嗚嗚,我眼睛要被照瞎了!”
“而且成熟女人怎么了,成熟女人就不能哭了嗚嗚嗚?!”
隨著夏夜霜抹眼淚的動作,背包原本就被拽開的抽繩,松得更開。
夏老頭眼光一瞥,看到在雜七雜八的各種求生物資里,放著一個硬挺挺的畫像相框,他頓時愣在原地,渾身僵硬,低頭道。
“別哭了,哭也沒用?!?/p>
“誰哭了!你才哭了嗚嗚嗚!”夏夜霜的腦容量本來就不大,得定時清理,否則就死機了,因此這么長時間積攢的委屈,都如潮水般洶涌而來。
夏老頭戴著墨鏡,看不清眼底的神色,但是腦海里浮現(xiàn)出的那幅畫像,讓他又重復了一遍。
“別哭了,哭也沒用?!?/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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