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的柳永剛要答應(yīng),聽到這個話,本能問了一句,“蕭育恒是誰?”
不光是他,除非劉娥李黛等情報出眾的,別人聽來都是一陣恍惚,這人好像是今上初登大寶時跟著斜軫來東京搗亂的,這快十年了,還沒死呢!
真是恍如隔世??!
反倒是李繼隆一個機靈,這么久了,代王那時還是長公主,這么記仇嗎?
事實上還真不是,是舜華最近壓力大給她寫信傾訴,但她的性子如此稍微感傷幾句,抱怨幾句,就要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順帶提了一口,錢皇后以皇子多夭折,太妃身體也不好,乃刑徒過多為理由,請求官家和皇太后肅清一下舊案,看是否有冤枉之人。對于一些已經(jīng)服刑多年且得到改正的規(guī)范,就算不能夠立即釋放,也應(yīng)提高生活待遇,以示官家的仁慈之心,太后的母儀之德。
這其實都是冠冕堂皇的說法,但無論如何這一點檢還真找出幾個人來,雍熙太后不用說了,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她也被安排進了寺廟進行容修,算是給提高一些待遇。
王欽若早就戴罪立功去了,而趙滋真正想赦免人救出來——也就是一批在廣南時期辦事不力。被王小波起義牽連下去的官員和親人。
這里面牽扯太多,以后再論,但舜華感慨道:“蕭賊育恒何其有幸,今不死而痊愈,只陛下欲送其回遼此人死不受也,不然可解女弟之憂思一二?!?/p>
但舜華還提了一句,蕭育恒那塊禍也是神奇,當(dāng)年就已經(jīng)曼陀羅花中毒時不是還得喂點阿芙蓉才不死,這些年竟然還活的挺滋潤。
不過她這話也是真損,誰不知道耶律寫真當(dāng)年是被肖宇恒坑慘了,才人生第一次做了敵國的大佬,蕭太后可是花人花錢花精力談判,許諾了好多好處再把它換出來的,他寫枕必須一輩子記得蕭太后的大恩。這種利益交換的成本太大了,所以他沒有理由不恨肖玉恒這個人。這人也算是腦子真清楚了。要不怎么會打死也不敢回大遼,而是寧可在大宋坐牢呢?
當(dāng)然是知道,回去之后,不僅蕭綽不會管他,耶律斜軫鐵定要弄死他。
這是肯定的,他原本的妻子也就是蕭太后女齊國公主已經(jīng)改嫁。而斜軫就算不考慮仇恨,也必須要在這個時候立威。
而既然想起來,又聽邦媛介紹幾句,這些人大部分都想明白了,陳堯咨躊躇道:“大王,此人不肯,強行把他送回去,只怕契丹不會感激,他怨恨之下臨死一擊,反而對我大宋不利啊?!?/p>
邦媛看了眼李繼隆,問道:“李節(jié)度也是怎么想的嗎?”
李繼隆當(dāng)然不是這么想的,兩人就像是在對暗號一眼,別人也會很累,所以高桂英干脆干脆仗著身份道:“大王,臣聽說前朝白樂天寫詩要老婦都能聽懂,您又不是那般窮措大,行軍打仗治理地方,還是明說好?”
她這話雖是勸諫邦媛,但明顯暗指李繼隆,后者自然知道厲害,道:“郡主說的是,臣冒昧,大王沒想把人送回去,可是此人在大宋多年,這單方面早已經(jīng)放棄他了,他也不可能為我等提供任何情報。你該不會是想故意讓他惡心人吧?”
他認(rèn)為,合作良久的代王沒那么低級。
但邦媛卻道:“是有這方面的考慮,但這肯定不是首要的。而今朝廷所慮者,不過是因為契丹方面調(diào)動,我們實在無法探知,能夠探知的時候,已經(jīng)無法做出大軍及時支援了。根據(jù)各種信息匯集,我認(rèn)為阿姊……也就是河西那邊雖面對壓力,但誰都知道,我大宋經(jīng)營河西日短,而且那地方民風(fēng)彪悍,部落繁重。消除沒有多少時間了,就算能夠暫時吞并河西,他也沒法和我大宋耗下去,所考慮的,不過就是河?xùn)|和河北兩個方面?!?/p>
李繼隆一針見血,道:“那若是兩方都受攻擊呢?契丹是能夠湊出來40萬大軍的,貴主…大王應(yīng)該知道他們有這個國力?!?/p>
“我賭他不會!”邦媛斬釘截鐵,劉娥得到示意,已經(jīng)待人抬了地圖上來,邦媛拔出佩劍一指,道:“諸位請看,我朝和契丹國界相連者,自黃海到隴西,綿延千里,而在兩河地區(qū)更是勢力犬牙交錯,你中有我,若要大戰(zhàn),非有人統(tǒng)一指揮,如今休哥已死,韓德讓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上京,唯一能當(dāng)此任者,惟耶律斜軫者,可四十萬大軍?諸位以為,蕭綽母子放心嗎?”
這個還真是這么回事。
可沒想到一向韜光養(yǎng)晦的李繼隆忽然道:“蕭綽人杰也,分的清內(nèi)外,若是向當(dāng)年攻打定州時那樣,如之奈何?”
這話說的陳堯咨變色,荊嗣拼命咳嗽。
這是能說的話嗎?誰不知道,定州時代王雖然反殺,但損失極大,河北幾乎丟了一半,也是邦媛最受爭議的戰(zhàn)爭。
畢竟朝廷當(dāng)時給她的權(quán)力也不小,再是文官無視,地方官制混亂,對面騎兵優(yōu)勢無法蔑視,也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
當(dāng)然,邦媛后續(xù)操作堪稱完美,甚至為了穩(wěn)定人心把臉都劃花了,但你這么說可就打臉了。
不要忘了,當(dāng)年的永國公主,如今的代王可都是暴脾氣。
可他們忘了,李繼隆沒忘,邦媛雖爆裂,卻不偏執(zhí),她是能聽懂人話的。
如果你說得對,那么我也能大度。
所以邦媛只是一愣,深深看了他一眼,雙目流轉(zhuǎn),道:“我還是認(rèn)為不會,河?xùn)|雁門左近多山,就算蕭綽下本錢,可大軍出發(fā),打的是后勤,如今早不是當(dāng)年契丹可以在我國境內(nèi)劫掠補充軍糧的時候,幾十萬大軍人吃馬嚼,契丹漢化剛剛成功,沒有那么強的中央集權(quán)能力,東西兩地合力,矛盾之下,不知能拖到什么時候?!?/p>
李繼隆卻繼續(xù)追問,道:“可我軍有消息,遼國皇太妃蕭胡輦進京之后,見了蕭綽后馬上回了大同府,她在可敦城經(jīng)營二十年,雖有不妥,但若是全力,未必不能動援西北部落供給軍馬軍糧?!?/p>
這時,除了臉更黑了的陳堯咨,連劉娥都聽出點味道了。
李繼隆,這個陰差陽錯低調(diào)了七八年的大將,準(zhǔn)備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