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華接著補充道:“其實大王身側(cè)女官多有才學(xué)者,可以參加,這樣正式考出來,將來辦事會好許多?!?/p>
真的是如此,人都是慕強的,代王的女官自然沒人敢看不起,但如果她們在能跟著代王砍人的同時也能考出舉子的水平,很多人的內(nèi)心會崩潰,但沒辦法,河北已經(jīng)崩潰成這樣了,剩下的人必須在崩潰中建立新秩序。
他也是士大夫,難道看不出燕趙大地女子為尊嗎?但還是那句話,誰讓你過上安穩(wěn)日子,你就得服誰的管!代王平日里毫無溫柔可言,可能帶領(lǐng)他們一次一次頂著兵鋒,在朝廷暫時無力的情況下,只能調(diào)整自己的心態(tài)好好跟著代王混,既然大王覺得只有自己地位高不踏實,那就幫她把身邊人的地位搞起來。
而且代王也不是一刀切,陳堯咨算不得她嫡系出身,可就因為配合的好且有差點殉國的行為,很受器重,只要回歸大宋,可以預(yù)見地位不會差于他兩個哥哥。
當然,他們這些人也都在考慮一個現(xiàn)實的問題,那就是河北大面積淪陷的前提下,他們只要不想投降只能認邦媛這個趙宋正統(tǒng)為主,如此數(shù)年,邦媛不是藩王也是藩王了,自古就有左官律,但大家勤勤懇懇做事,頂在第一線,要是回去之后還被另眼相看,憑什么!
別看他們平日里要求公主們賢良淑德不爭不搶,但自己心里清楚,真是不爭不搶在朝堂上是要被人一直打壓的,只有蕃主邦媛有足夠的戰(zhàn)功和實力,才會保的下她們。
而邦媛顯然也是吸取了前朝則天的教訓(xùn),想要培養(yǎng)一大批天生就和她綁定的女官,因為女人才能共情女人,她們不只是需要在內(nèi)庭寫文書,還要如楊淮橘一樣前線統(tǒng)軍,如李黛一樣縱橫兩河算計外交,如盧梁燕一樣打理王府和州郡產(chǎn)業(yè),合理發(fā)展工商業(yè)。最次也得和潔清一樣,敢于充當使者解決內(nèi)部矛盾。
一批人的崛起會保證邦媛的話語權(quán),也是他們功勛的證明。
也是巧了,正在這時,秋雁來報,“大王,寇典書回來了。”
邦媛一驚,本能想這才幾天,不會壓根沒進去蔚州主城就遇到遼軍,或者是直接被楊淮橘趕回來了吧。
但沒有想到,潔清風塵仆仆地趕來,一雙眼睛卻亮地嚇人,道:“大王,臣幸不辱命。”
邦媛都愣了,康保裔說了大實話,道:“楊家妹子那脾氣……沒揍你!?”
其實按年紀,康保裔能當楊八妹他爹,但誰讓楊八妹是家里的老幺,康保裔本人也算是二代子弟,所以他倆還真是同輩兒的。又都是早年投靠邦媛的。核心隊伍,所以平日里真是兄妹相稱。但正因如此,康保裔才更知道楊淮橘的脾氣。
好在王宏來身份尷尬,人情冷暖之下更是看事兒,忙道:“康指揮糊涂了,楊鎮(zhèn)撫深明大義,就算有奏臣,也該親自回來對大王說,怎么會輕易毆打同僚呢?”
實話也得等著私下里跟大王說呀。
事實上潔清也是這么想的,簡單通報之后,她才苦笑,道:“康指揮其實說的不錯,楊鎮(zhèn)撫一開始聽說陳的來意,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也就是因為臣為了進城受了傷,他才忍著沒動手。”
秋雁心疼的再給她換藥,因為夏季容易發(fā)炎拖不得,君前失儀也顧不得了??茔滠粕踔炼紒韼兔?,代王府中女官雖然不少,但他們幾個年齡比較相仿的,自然走的更近一些。
邦媛不奇怪,只是問:“你的脾氣我知道,自然是不會對我撒謊的,那你又是如何說動楊八妹的?”
潔清嘆息道:“其實楊振福是個明白人,如何能不知道,這孤城遲早守不住的,只是為了這一份家國的堅持和復(fù)效的。執(zhí)念罷了,其實勸動他的也不是我,而是韓安撫使?!?/p>
韓華因為守城技術(shù)出眾,當初就一直和楊八妹留在蔚州城里,沒有出來,說起來,楊八妹能支撐這么久,少不了他不斷研制的新型武器,只不過蔚州這個地方并沒有鐵石礦,這些新型武器也是支持不了太久的。
韓華說:“你楊淮橘是女英雄,講忠孝節(jié)義,難道就不講蒼生大愛了嗎?我們此時退出去,還能保全不少百姓,但若你執(zhí)意站到最后,一兵一卒,早晚也會被耶律斜診絞殺殆盡,到時候以女真人的脾氣和我們之間的血海深仇,蔚州只剩兩縣在手上下如何能活下一個?難道楊老將軍死國,就希望看到你如此嗎?”
要是別人說這話,那可就不是挨揍了,而是被往死里揍。但韓華和楊淮橘素來投脾氣,這些年更是同甘共苦。更重要的是,他的話其實切中了要害,那就是天時地利之下,他們沒有別的辦法。如果能夠救援,邦媛不會等到這個時候,馬上就是秋收了,耶律斜鎮(zhèn)不會放著魏州不管。任有幾個重要關(guān)口,還在宋軍掌握之下。到時候契丹大軍一旦殺來,他們?nèi)绾文軌虻謸醯米。繜o非就是殺身成仁罷了,或許他們作為官員,殺身成仁也是應(yīng)當?shù)?,那治下的百姓又是何辜呢?/p>
但即使這樣,楊淮橘也是當著潔清的面就道:“你如此冠冕堂皇,當初在遼國的時候,怎么就不想著殺了蕭綽自己也會導(dǎo)致遼國天下大亂。無非就是你不憤蕭氏姐妹害了你親生母親。無數(shù)子民死于戰(zhàn)亂這種事情沒攤到你頭上,你自然說的輕巧。”
這眼看至親的同袍之間互往對方心上插刀子,初出茅廬的寇潔清其實嚇得臉都白了,沒想到韓華反而沉默了。靜靜的等著楊淮橘漸漸把氣喘勻了,然后才道:“或許我從沒有把自己當做一個遼國人,但我現(xiàn)在把自己當做一個宋國的將軍,才會跟你說這樣的話。請問楊振府,你把自己當成受宋國人嗎?”
這話一出,那就不是道德綁架的問題了,何況也正是在這落日余暉之下,兩人在城望城樓上清楚看到因為糧食短缺,走路都開始搖晃的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