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路相逢,拼的就是這一股氣,契丹人雖也悍勇,但當年侵略河北時就已經開始腐化,這次又跟著耶律休哥長途奔襲,被邦媛道游擊戰(zhàn)術侵擾,睡覺吃飯不得安生,偏偏搶又不許搶,打又找不到人,正面遇上李繼隆,正該一鼓作氣,卻發(fā)現(xiàn)對方防御縝密,攻擊凌厲,到了晚上就算身上沒有帶傷的也是疲累不堪,偏偏兩軍對壘重甲不敢離身,這些東西看起來零碎,但都會影響作戰(zhàn)力。
而李繼隆為啥能保持戰(zhàn)力呢,首先他養(yǎng)精蓄銳大半年,趙滋雖有不滿但還是沒虧待他后勤,他治軍嚴明,靈活機動,這次急速出兵也是借助當地人搶占要害,只沒想到耶律休哥來了,居高臨下,看清來人之后,他就知道可以組織一戰(zhàn)了。
至于夜襲,也是李繼隆拼了,遼人想要邦媛的人頭,宋人又何嘗不想要休哥的腦袋。
兩者相逢,拼的是士氣,拼的是戰(zhàn)斗力,拼的是攻勢,拼的更是雙方作戰(zhàn)人員的意志。稍差一口氣兒的對方就會被別人吃掉,但對于耶律修哥和李繼龍來說,他們都有做出了精密的設計。
但耶律休哥終究是吃了一個虧,那就是對方占據地利,猛虎下山。沖擊之下,直接沖垮了在大營。軍心一亂。他縱是。戰(zhàn)績輝煌也難以挽回,敗世只能在親衛(wèi)維護下匆匆?guī)ё摺?/p>
紹隆八年的新年,開封城一片喜氣洋洋,因為河北方面接來傳來好消息,李繼隆從行舟出發(fā),于飛狐大敗耶律休哥,斬首2000余人,而代王趙邦媛則在山河口沙灘設伏,挫敗偏師,剩下的皇太妃蕭紅年本部雖沒有受大損失,但已無力壓制河北的其他部落,只得匆匆敗兵而回。至此,行舟至太行山一線的道路打通,邦媛數年辛苦,終于能讓幾個州府有送人駐兵,百姓不再受奴役之苦。
雖然離解放河北全境還遠,但終究是看到了希望,不是現(xiàn)在帶王上官家的奏疏里已經寫道:“北地春晚,臣已招募良民,以求春耕,來年供養(yǎng)戰(zhàn)士。力圖克服全境,北望燕云?!?/p>
滑稽的是,遼人這次出兵就是為了讓河北的土地上春耕不再耽誤,免得人都逃去了太行山那里。結果現(xiàn)在河北西部春耕確實不會耽誤了,但那全都變成了宋人的土地,和他們沒有關系了。
趙滋大喜之下,和朝堂諸位商量,道:“賀令圖原是莫州刺史,因為親信敵軍而失去城池,本應重罰,但他這次戴罪立功,就讓他原任吧。李繼隆繼續(xù)在邢州駐軍,家中子侄一律交給吏部恩蔭,別人中樞看著擬訂封賞,如今不缺財貨,只有代王那里,過年回不來了,朕已經命人將旌旗給她送去?!?/p>
前面大家其樂融融,都聽著官家的吩咐,點頭微笑,直到最后一句,幾乎是人人變了臉色。
因為趙滋的意思是,在河北辦。樹。解放之后,仍允許趙邦元當這個代王,并且賜天子旌旗,真的可以他本人名義號令軍民。
這讓他們怎么接受?要知道,天子旌旗可不僅僅是一面旗幟。當年李世民功高,李淵封無可封,一度想出荒唐主意來,讓他去洛陽見天子旌旗,將大唐一分為二。堂堂天可汗,那個時候也就這待遇,他趙邦媛就算功高也不至此。
何況,寇準一向激烈,但考慮到官家性情絕非趙炅,只好盡量平和了一下情緒,懇切道:“官家信任代王。河北地勢特殊,臣等一開始對您的行為也都予以支持,可是愛之適以害之。陛下可想過,天下安定之后,您給予代王如此多的權柄,她還如何嫁人生子,將來又如何處理中央地方之間的關系。太祖皇帝花費數十年解決的藩鎮(zhèn)問題,不能在您手里重演啊?!?/p>
趙滋冷笑,但看他態(tài)度還可以,也沒說太難聽的,只道:“寇卿家也早年也是打過仗的。河北現(xiàn)在局勢只是稍有好轉。有十幾個州府還在人家手里?不一定哪天遼軍就卷土重來了。這種情況之下,不讓代王有更高的權柄去調動合理的力量。還要提防她將來以后若是河北都失去了,那才真是沒有以后了。”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讓一個女人擁有這么大的權利,特別是獨立于中央之外的權力,他們也全都難受呀。還有人想再說,通通被呂端一眼光壓制了。這位宰相雖然說也有許多和趙滋意見不一致的地方,但他是個看大局的人,官家這次說的非常對,大局如此。代王只能有更高的權利,并且人家證明了自己只要有權利,可以處理好河北的大事,那你啰嗦什么?
河北要是變成遼人的,你們倒是不用擔心藩鎮(zhèn)問題了,擔心邊境問題吧。
呂端自趙玖晚年被提拔為宰相,大事果斷小事讓人,積威深重自不必多說,何況他處理大事一向穩(wěn)重,底下人素來服膺,只好偃旗息鼓。但別人都走了之后,呂端思考再三,還是又折返回去,向趙滋單獨說道:“陛下,臣今年以及花甲之年。如果明年還順當的話,希望官家可允許臣致仕?!?/p>
趙滋本來還以為他是又忘了啥小事,也沒太當回事兒,還順口喝了盞茶,聽得這話差點沒噴了,緩了緩才道:“相公開什么玩笑,國家尚未太平,您也還身體健康,何故如此?”
也不怪他如此失態(tài),這年頭宰相權力極大,呂端身體又好,干到七老八十不成問題。更何況,就算從公心來說,現(xiàn)在也不是太平時節(jié)呀。
可呂端也不是無的放矢,緩緩道:“官家。宰相者權勢極大,長久在位,對人對己都未必是好事。臣自先帝雍熙元年拜相,至今已經九年,若還是去年那般亂騰的局勢,陳絕不會說這句話。可眼下河北安定了一半。朝中卻有各種主張,臣自知身為太祖之臣,實在有負于大娘娘和官家,您如今江山已然穩(wěn)固,臣也該功成身退,求個安穩(wěn)了?!闭f罷又笑了笑,道:“也是給人騰位置,免得被人罵老而不死是為賊了?!?/p>
是典型的開玩笑緩解氣氛。但趙子臉上卻沒有一絲笑意,反而目光深沉,道:“相公看著糊涂,卻是明白人,怕是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朝中意見混雜,您能壓得下一時卻壓不了許久。與其日后鬧得不可開交,不如今日早些抽身吧?!?/p>
呂端素來知道天子聰明,只是抗壓能力不行,不想他今日如此,反而道:“確有這個原因,而且陳說一句實在話,陛下靠大臣壓制大臣,并不是帝王之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