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趙邦媛也奇怪了，問道：“燕國姑姑從不干預朝政，就是我那姑父，也是中原將門，跟符家并稱。和黨項有什么關系？”

　　李黛一看公主愿意問一句，就知道有戲，跪下道：“貴主，您可知黨項八氏嗎？”

　　邦媛樂了，她從來到這里開始就兢兢業(yè)業(yè)，那些年在宮學舉步維艱，也沒少從內(nèi)省尚書那里打聽消息，你說這種《舊唐書》明確記載的事情，她會不知道嗎？

　　李黛你是不是太久沒見我了忘了我的脾氣？

　　但李黛有求于人，哪里敢故弄玄虛，當即道：“黨項人逐水草而居，不像沙陀人悍勇，粟特人。我等本是鮮卑氏之后，后漢時，與羌人一起內(nèi)遷至河隴及關中一帶。后來逐漸以部落為姓氏，也就是所謂黨項八氏，其中自然是以拓跋氏或者李氏最強，但西北貧瘠，又不像吐蕃人一樣有井鹽之利。所以為了生存，黨項各部之間廝殺也是非常厲害的。而失敗之人多被販賣為奴隸，其中京城豪門就多有使用這些人的。這些事情以前妾就稟告過，只是那時妾私心，并沒有告訴您，有一些人混雜在這些人中，是為自家主君打聽消息的。”

　　邦媛到不奇怪她有所保留，但卻有些不信，道：“我記得你給我說過，黨項很多人都不顧族人死活，家族觀念淡薄，為了生存，殺妻滅子的事情都有。那他們這些人被主人賣到中原來為奴為婢，多半身體還有殘疾，又如何會為他們忠心辦事呢？”

　　像中原那樣拿他們的妻子兒女為抵押，根本就不可能。說實話，李黛都算是漢化程度比較高的，重視的也是家人而非家族。

　　李黛終于露出了熟悉的微笑，道：“貴主。李繼遷是怎么用秘藥來操控蕭育恒的？拓跋氏曾為北方共主，現(xiàn)下雖然貧苦，但手里也有一些秘方，能夠控制人的生死，叫奴隸不得不聽話，但這樣也有一個壞處。那就是這種人一但接觸白礬就會痛不欲生，身上發(fā)紫，所以特別好辨認，絕不會誤傷了西北其他部族?！?/p>

　　邦媛聽后覺得自己還是有點太心軟。但人家李黛也說了，黨項人之間就是自相殘殺，生存高于一切。故而她也沒有糾結(jié)這個問題，只是道：“你既然早有此法，為何不說，非要見我！”

　　李黛一時沉默，身形遮蔽了一半月光，半晌才苦笑道：“一來是今日大夢方醒，二來可能是妾自己也知道。終究是公主更為可信。”

　　邦媛沉默，也是把茶水一飲而盡，道：“先去休息吧，你沒怎么露過面，就裝成我的侍女，白礬我讓劉娥去準備。到時候你掌掌眼！”

　　李黛知道她這是答應了，繃著的弦終于松了松，再次一拜，邦媛卻著實累了。先行一步去休息了。

　　十一月初六是黃道吉日，更是仁壽郡主高婉靈的十五虛歲生日，故而燕國大長公主特別向皇帝侄兒借了玉津園，給女兒辦及笄禮。

　　其實當下習俗，冬日百花凋零，一般人家的女孩兒，就算生日在冬天，也會選在來年春上舉辦及笄禮。也方便家人布置。

　　但邦媛卻知道，燕國大長公主也是無奈，她今年已經(jīng)五十有六，眼看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高懷德的幾個兒子也不成器，和這個妹妹也不親近，一旦自己去了，宋太后雖然會照顧一二，但到底就差遠了。父母之愛子，謂之極深遠。他怎么樣也要撐著，為女兒安排好一切才能閉眼。

　　因此宋太后和趙滋雖未到，但太祖和先帝所有的女兒盡數(shù)到了，皇家貴主排列一片，雖然因為表妹及笄不好搶了風頭，都沒有打扮的太艷麗，但也貴氣十足，燕國大長公主看著一溜兒娘家侄女，心里也是高興，不過仔細一看，問舜華道：“成國，你妹妹呢，還沒來嗎？”

　　趙舜華最近有些精力不濟，還真一時沒想好怎么說，還是晉國長公主笑道：“回姑母，六姐兒說這些日子沒怎么見桂英表妹，先送上禮物去看她一眼，望您別怪她?！?/p>

　　高桂英雖是仁壽郡主嫡親的姐姐，但性格古怪人皆皆知，所以早說了等儀式正式開始才過來。大長公主素來聯(lián)系她，哪里有不同意的，聞言也只是道：“六姐兒心善，確實應該如此?！?/p>

　　荊國長公主幾乎忍不住，她心善，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話。但是話還沒有說出口，就看到舜華似笑非笑盯著她。想起現(xiàn)在仍然是她掌握宮闈，到底不敢造次。

　　冬日里其實也別有景致，假山錯落之下，用炭火熏的溪水化凍，幾棵紅梅開放在金絲云松之外，分外好看，至于貴客們落座的暖棚更是薰籠湯婆子，山珍海昧應有盡有，舜華素來手巧，還帶著宮人在周圍的樹上做了象生花，桃杏海棠皆有，栩栩如生。引得大長公主不住夸贊。舜華謙虛道：“表姐及笄是大事，小侄宮務繁雜，做不得贊者，只好用點小心思，簡薄至極，還望姑姑別嫌棄?！?/p>

　　大長公主剛樂呵呵地要開口，忽然聽一人道：“確實是簡薄極了呢，不都聽說五姨母妝奩豐厚嗎？”

　　眾人看去，只見來人穿著蔥綠色襖裙，頭戴著玳瑁發(fā)箍，也算嬌美，卻因皮相薄了，顯得有些刻薄了。

　　鄭國長公主更是頭大如斗，看大長公主笑容都淡了，厲聲道：“王夜來，你怎么說你姨母呢？”

　　原來說話的正是她的獨生女王夜來，因為就生了這一個寶貝女兒，素來嬌慣的不成樣子。當年就和天波府楊家的幾個女公子打架，都鬧到了宋太后那里。

　　新帝登基之后。晉國長公主和許國長公主都跟著水漲船高，唯獨鄭國長公主因為跟嫡母不親近。趙滋自然也不給她面子，王夜來心中積怨已久。以前是沒機會，現(xiàn)在卻忍不住了。

　　鄭國長公主頭疼，不舍得狠狠責罰女兒，又怕得罪了姑姑和妹妹。正巧這個時候遠遠有人來了，正是邦媛和高桂英，兩人穿著都很簡單，都是紫金款式絨衣，身后帶著幾個女官侍女，邦媛不知此地情景，主動笑道：“表姐及笄，我也不知送些什么，這是廣南那邊進貢的玉石，哥哥前兒賞給了我，我讓人做成了仙女神像，表姐快來看下喜歡嗎？”

　　說著已經(jīng)有人抬著禮物上來，只見一個兩尺見方的木匣打開，正露出一個雪白透亮的神像，雕刻細致，顯然不是近日才有的。

　　而趙德昭的妻子王氏則驚呼，道：“呀，這是硨磲吧，佛家七寶啊！”

　　高婉靈聽后再也不顧矜持，跑出來看了。

　　她和母親一樣，都信佛。硨磲只有南海才有，非是皇帝親妹，怎么可能有這么大一塊來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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