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三爺借故離開的時候,傅翊便猜測他可能要去找“小禾”。
嚇嚇她本該是好事。
但先前被堵在院子里的時候,少女抬手揪住岑三的袍帶……還是叫傅翊有些耿耿于懷。
“我想起來有幾句話忘了交代手底下的人。”傅翊就這樣走了出去。
岑瑤心在御京的時候就從未攔下他過,眼下又怎么攔得???
傅翊便一路來到這里,將岑三爺堵了個正著。
岑三爺此時很后悔,自己實在太過著急,不應當立即過來審問……
“郡王想是誤會了?!贬隣斵D(zhuǎn)過身,“我想著人馬上要送到郡王那里去了,還有些話該親自同她囑咐一番?!?/p>
“郡王是岑家的貴客,豈有怠慢之理?”岑三爺強調(diào)。
傅翊此時頗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味:“是三爺想多了,我也無怪罪之意。難道三爺以為我誤會你們二人在此地耳鬢廝磨、幽幽相會嗎?”
這話如何好接?
岑三爺只得訕笑兩聲:“誤會,到底是誤會。”
這下還問什么話呢?
他干脆道:“來人,現(xiàn)在就送小禾姑娘到聽雪軒去。”
傅翊佇立在那里,動也不動:“不將地上的披風撿起來嗎?”
岑三爺:“……”那我去撿?
也不妥啊。我若去撿了,這丹朔郡王恐怕更不高興。
程念影緩緩眨眼。
她沒想到這蔚陽的地頭蛇,原來在傅翊跟前也要矮上一頭。
好吧。
程念影退了兩步,自己彎腰回身去撿。
傅翊卻仍舊極是不快:“誰叫你自己動的?”
守在階下的丫鬟一激靈,趕緊湊上前去彎腰撿了,隨后便往程念影手里遞。
岑三爺見狀罵了句:“怎的這般愚鈍?給小禾姑娘披上啊!”
丫鬟:“是、是……”
她咬牙切齒地抖開披風,給程念影披上。
果然,這下傅翊沒再說什么。想是做對了。
岑三爺不自覺地吐了口氣。這才知曉為何朝中有些人不愿與傅翊打交道了。
他本該對傅翊不滿的……但想到將來這樣一大殺器到底是與他岑家結(jié)親。
還有何可不滿呢?只怕大哥回來,都要怨他招待不周。
“小禾姑娘,請吧,咱們這就……去聽雪軒?!毖诀呓┲樔シ龀棠钣?。
傅翊卻驀地又開了口:“你頭上戴的簪子呢?”
他問:“這么快就丟了?”
岑三爺深吸一口氣,大為頭痛。
這簪子又怎么了?
他先開了口:“方才還攥手里呢……”
程念影也應聲攤開了手掌。
傅翊看了一眼,眼底的戾色頓時退了些。
“三爺便隨我一同回去吧。”他轉(zhuǎn)過頭。
岑三爺也想趕緊走:“嗯嗯,郡王請?!?/p>
目送著二人走遠,丫鬟怪異的目光不禁又落到程念影身上:“你真是……”
丫鬟從未見過這便被爭搶起來的,一時都不該如何形容,才能表達心中的不爽。
程念影倒是轉(zhuǎn)身又拿起自己的包袱:“走吧?!?/p>
有了前車之鑒,如今是不能再離身了。
丫鬟被她利落的動作噎了回去:“走走走!”
也不知何時才能從這丫頭臉上看到驚慌失措!丫鬟氣哼哼地心道。
來到聽雪軒,外頭有護衛(wèi)來回走動。丫鬟驚異地道了聲:“你們是……”
院子里的仆婦迎出來道:“這是客人帶來的。”
丫鬟哪里見過這般陣仗,堪堪將聲音咽了回去:“哦,哦。”
這郡王好生厲害,儼然有了反客為主的意思。
程念影這時跟著轉(zhuǎn)眸掃了一圈兒。
吳巡不在,并無熟面孔。
傅翊提前讓人守住此處,難道正是防的她?
若是如此……只怕秦玉容此刻不大好了。
但她在蔚陽也并未聽聞武寧侯府被治罪一事啊。
程念影暫且按下了紛雜的念頭,垂眸跟著走進了聽雪軒。
她也有心從傅翊身上探出些消息,倒不急著走了。
而這廂傅翊幾人也未用太久的飯。
“身上寒氣未消,便先行去沐浴歇息了?!备雕吹馈?/p>
那是去沐浴歇息嗎?
岑三爺抓著杯盞。
就這么急?
但岑三爺有心撫平方才的“沖突”,便還是客客氣氣地起身,親自將傅翊送出了門。
不一會兒,岑瑤心也走了出來,在岑三爺身邊站定,遙遙望著傅翊離去的身影,輕聲嘆道:“丹朔郡王雖好,卻總叫人看不透。”
岑三爺猛地回頭,道:“他今日要了那丫鬟,你心中不覺醋意?”
岑瑤心無奈:“在御京時,他便不怎么拿正眼瞧我?!?/p>
岑三爺皺眉:“若是如此,那岑家可還有與他結(jié)親的可能?若無可能,岑家倒也不必捧著他。”
岑瑤心卻道:“先前瞧著沒有可能,眼下卻是有了?!?/p>
“何出此言?”
“在御京時,他并不拿正眼瞧我,是因滿京盛傳郡王妃剛剛病逝。我那時只怕,這郡王妃如他心尖一點朱砂痣。此后旁人再難登得郡王府大門?!?/p>
岑瑤心頓了頓,又道:“今日他卻要了個丫鬟。那再多與岑家結(jié)個親,又有何妨呢?”
岑三爺一想也是。
世上哪有那么多癡情男兒?便是京中有“愛妻”之名的官員,不一樣笑納了他送去的女子?
這是好事。
“若他肯入岑家陣營,你父親也不必汲汲營營了?!?/p>
這廂二人放寬了心。
那廂傅翊進了聽雪軒的門。
“先前送來那丫鬟呢?”
“主子,她進了那間房便沒再出來?!?/p>
“嗯?!?/p>
傅翊對院中精心布置各種的景色渾不在意,徑直來到那扇門前。
那滿腔洶涌的情緒,此時反歸于了平靜。
“主子?”護衛(wèi)有些詫異。
怎么不進去呢?
傅翊一手按在門板上,腦中盤旋而過念頭——
如何責問。
該如何責問她,方才消得了心頭的火?
她從來不是那乖順的小寵。
而是用天真外表藏起獠牙的獸。
先前不曾直面捅破過她種種隱秘,她便也認真地裝下去。
而今若將她扒了外衣。
只怕還須得提防她半夜爬起來掐死他。
想到這里,傅翊將自己生生氣笑了。
護衛(wèi)被笑得打了個抖,明顯察覺到此刻主子很是不快。
他動了動唇,正待出聲。
門“吱呀”一聲開了。
從里頭開的。
少女仰臉對上傅翊氤氳著戾色的眼眸。
傅翊更覺得胸中一團火燒得極旺。
她半點不怕,更主動開門。
好一個理不直氣卻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