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天氣這些年來一直都很反常。^0+0/小?說!網(wǎng)_ ¢已~發(fā)·布.最\新+章*節(jié).
夏收要到了,麥子就要收倉了,大雨卻在這個時候要來了。
烏云陰沉沉的堆在那里,看著就讓人心里發(fā)慌。
南山那邊最嚇人。
霧氣不斷的升騰,經(jīng)久不散,老人說那里已經(jīng)開始下雨了。
如意騎著馬去南山邊看了,河水漲了也渾了。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夏收的時候來。
如今成熟的麥穗上頭沉甸甸的,一顆顆的麥子都處于頭重腳輕的狀態(tài)。
一場大雨下來就能讓麥子倒在地里。
水一泡,發(fā)芽與霉變就隨之而來。
這一套是連鎖反應,只要大雨落下,這一切都可能發(fā)生。
這要是發(fā)生了,就算今年的土豆大豐收也不行了,那就是大災。
百姓家根本就沒多少余糧。
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輕微的東風,這更是一個不好的兆頭。
農(nóng)諺都說了,夏至見三象,遍地起墳頭。
夏至東風搖,麥子坐水牢!
“現(xiàn)在收糧,通知下去現(xiàn)在就收,白天忙不完夜里也要忙,不要管我的這個命令合不合理,所有官吏全部下地!”
余令蠻橫的下達了政令。
政令下達,長安周圍的員外開始行動。
他們一動,百姓立馬就跟著動,短短的半日間,地頭上全是人。
余令也穿起了短打,加入了搶收人群。
余令親自下場讓所有被指使的官吏都沒有了脾氣。
上官都親自下田去了,自己若是再愛惜衣衫……
說不定自己就是下一個肉干了。
余家娘子也下場了,包著頭巾在地頭給人煮茶水。
王員外瘋了,他家的佃戶多,地多,肩上的擔子自然重。
王家老二拉著錢去了長安城。
那些沒有土地的閑人成了他的目標,只要愿意去地里割麥子,工錢先結(jié),每日管吃喝,飯食必有葷腥。
王家人行動快。
秦王府的行動更快,別看秦王府現(xiàn)在半死不活的,秦郡王像個修仙的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在長安,他們的地最多,地段最好,還都集中在塬上。?8\8`d,u^s_h*u+w+a`n\g~._c,o.m!
滈河和潏河環(huán)顧,水源不缺,灌溉方便,地勢平坦,這大片的麥田要是泡了水。
秦王府那么多人喝稀的都難。
朱大嘴背著麥鐮出門了,婆娘在后面氣的直跺腳。
“爛好人,你朱大嘴就是一個爛好人,吃屎都吃不上的時候也沒見他們拉你一把,你倒是喜歡熱臉貼人家冷屁股!”
“都姓朱!”
大嘴婆娘可不管這些,依舊不樂意道:
“真要有勁去幫令哥去,幫令哥,人家能記得咱們的好,幫他們一句辛苦就把你打發(fā)了!”
朱大嘴歉意的笑了笑沒說話。
望著自家男人打馬遠去,大嘴婆娘罵罵咧咧地往胸前塞了一塊餅,拎著水壺就朝著自家地里沖去。
“你是余守心”
正在忙碌的余令不解的望著眼前人。
頭發(fā)黑參白,身穿錦衫,方臉,保養(yǎng)的很好,但卻能看出滄桑。
衣服上一個褶子都沒有。
這樣的人打扮的太精致。
在余令的眼里,打扮越是精致的人教條主義就很嚴重。
這樣的人習慣用嚴格標準要求去對待別人。
越是在乎外觀著重打扮的人,內(nèi)心可能越可能缺乏某些東西。
不是說這種人有什么問題,人品有大問題。
而是這種人不好相處。
“你是”
“余大人正是貴人多忘事啊,那我就提示一下,延綏鎮(zhèn),御馬監(jiān),你砍手的那個姓許的是咱家的兒子,咱家也姓許!”
余令明白了。
這是打了小的來了老的,這是來找事的,這是來找場子的。
望著這人身后健壯的護衛(wèi),這怕是四衛(wèi)營的禁軍了。
“他活該!”
許大監(jiān)聞言一愣,這個回答著實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走到哪里都被人恭恭敬敬對待的他,實在沒想到竟然有人不怕他。
“他活該”
“對,活該,他要搶我的馬,砍手已經(jīng)算輕的了,我是歲賜使者,我沒砍掉他的腦袋已經(jīng)是給足了面子!”
許大監(jiān)聞言笑了,望著余令道:
“我那孩兒出來是替萬歲爺采購馬匹,他看中了你的馬,要花錢,買賣不成仁義在,何必害他命!”
“我看上你的錦衣,來,十文錢給我!”
許大監(jiān)笑了,說不出的陰冷。~蘿??拉?小£(說?}; &首¨×±發(fā)![<
余令也笑了,嗤笑道。
“買賣不成仁義在
我當時可是歲賜史,代表的是大明,伸手就要強買強賣,我是替萬歲爺除害!”
許大監(jiān)望著余令突然大笑了起來:
“以為沈毅這個外派的可以給你撐腰
你以為你小小年紀靠著些許的功勛就很厲害余同知,軍功在我大明其實不值錢的!”
余令反唇相譏道:
“你幾品是御馬監(jiān)的掌印么
哦,我看出來了你不是,既然不是誰給你的權力跟我這么說話的,太祖爺給你的勇氣么!”
許大監(jiān)似乎成了蛇,眼睛有兇光滲出。
“余大人不會真的以為咱家是養(yǎng)馬的吧,自御馬監(jiān)創(chuàng)立之初,御馬監(jiān)名義上是管馬的,其實是管軍的。
余令,我命你交出你的千戶兵符火牌,同知大印,我懷疑你別有心思,待我交給皇爺定奪!”
話音落下,身后的人就要來拿余令。
余令輕蔑的望著朝自己走來的三人,淡淡道:
“再往前你們?nèi)吮厮?,我說的,不信邪的可以試試!”
三人聞言頓時腳步一頓。
若是別人,這三人或許不怕,但眼前之人是余令這三人就有點害怕了。
黃河冰層底下的人上個月才撈出。
一共撈了一千三百具尸體。
這是撈出來的,沒撈出的不知道還有多少呢
這些人的死可都是眼前的這位造就的,這樣人是自己能惹的
“呦,許大頭,好大的威風?。 ?
“呦呦,假胡子都貼上了,你咋還是這么好面子啊,咋了,嫌丟人啊,嫌丟人當初就別進宮??!”
“怪不得偷偷摸摸么,原來是見不得人??!”
就在三人進退兩難之際,沈毅騎著馬來了。
三人頓時松了口氣,這樣挺好,既不顯得自己三人沒有勇氣。
又不會得罪了許大監(jiān)。
許大監(jiān)瞇著眼望著沈毅,皮笑肉不笑道:
“當初在宮里沒好好學,如今混成了這樣,嘖嘖,還南宮居士,文人的那一套你學的真好……”
沈毅知道御馬監(jiān)在皇宮的地位。
嘉靖爺掌管朝政的時候,御馬監(jiān)每年至少能向內(nèi)帑上交至少三十萬兩白銀。
如果沒有這些錢,宮里一半的人要喝西北風。
權力其實并不是官多大。
“印章、錢袋、手底下有人”,這三者聚合在一起才是權。
御馬監(jiān)經(jīng)營牧場,皇莊、皇店,這就是有錢。
四衛(wèi)歸他們管就是手底下有人。
所以,別看御馬監(jiān)里就幾個太監(jiān),官職還不高,這兩者加起來,那就是另外二十二個衙門比不了的。
之所以搞不過司禮監(jiān),因為是司禮監(jiān)有批紅權,也就是手握“大印”。
惹了司禮監(jiān),念折子的時候改一個字,人頭就能掉一大排。
沈毅心里很清楚,自己這種外派的在御馬監(jiān)面前真不夠看。
雖不夠看,但沈毅可不會怕這群人。
自己可是被萬歲爺都記住名字的人。
“余令,別聽他的,你是萬歲爺親封的官,天子的近臣,司禮監(jiān)沒說話,他御馬監(jiān)也就只剩下一個嘴皮子!”
許大監(jiān)望了一眼余令。
這些年一直在九邊跑動,給四衛(wèi)弄馬,沈毅說的這些和布政司說的不一樣,但他也不信沈毅的話。
說狠話,拉虎皮,誰不會,許大監(jiān)準備去調(diào)查一下。
“夏收為重,余大人,這件事沒結(jié)束,本官在大慈恩寺小住,待搶收結(jié)束,咱家兒子的死這件事咱們再說道說道!”
見這許大監(jiān)要走,余令笑了:“行禮!”
許大監(jiān)一愣,眼眸里的寒光如水池的水,立馬就溢了出來。
余令視而不見,有了王安交代的那些話,如果不囂張些,那豈不是受氣筒!
自己可是將來東廠這邊要抬到明面上跟人“打架”的人。
雖然自己被利用,代表著一方的勢力,去別人爭搶。
但這種利用又何嘗不是自己爬起來最快的途徑。
有用的人才有資格被利用,道理很扎心,事實卻就是如此。
若自己是一個膿包,都被人騎在頭上還笑嘻嘻的,這樣的人就沒有多大的利用價值了,也不是東廠需要的。
“好膽!”
“我的膽子一向很大,依照太祖爺制定的《大明律》,若下級官員對上級不按規(guī)定行禮為“大不敬”,輕則受笞刑,重則杖責!”
余令笑瞇瞇道:
“行禮,我已經(jīng)提醒你三次了,已經(jīng)很嚴重了,我若用杖責把你打死,那也不是我的問題,是你的身子太弱了!”
“你還讀大明律”
余令攤了攤手:“我這不是怕犯法么,害怕有朝一日得罪了上官么”
許大監(jiān)見余令躍躍欲試的那模樣,知道這小子是真敢下手。
杖責這門道太深了,要你活可活,要你死,那就得死。
在宮里,有人把這“杖責”都玩出花來了。
許大監(jiān)深吸一口氣,躬身行禮道:
“監(jiān)督太監(jiān)許答拜見余同知大人,拜見武功衛(wèi)所千戶余大人!”
余令笑了,大聲道:“客氣,免禮了!”
說罷余令就把手里的鐮刀塞到許大監(jiān)的手里,余令笑容依舊溫暖和煦。
見許大監(jiān)不解望著自己,余令低聲道:
“大監(jiān)莫惱,太祖爺說了,民為國本,夏收秋收乃大明頭等大事,諸事避讓,官員要帶領百姓確保糧食入庫!”
余令搖頭晃腦道:
“立秋之日,天子當親率三公、九卿、諸侯、大夫,以迎秋于西郊,天子都要祭祀,此為頭等大事,依照大明律……”
“別說了,我割……”
說罷,許大監(jiān)望著沈毅,咧嘴一笑:
“居士,一起唄!”
沈毅聞言笑著脫去長衫,笑著回應道:
“我比你強!”
最愛干凈的許大監(jiān),最在乎形象的許大監(jiān),都忘了怎么干活的許大監(jiān)......
在余令一聲聲的加油聲中開始割麥子。
比針尖還尖銳的麥芒刺透了他的錦衣,讓許大監(jiān)覺得渾身像是爬滿了螞蟻。
望著一身短打上陣的余令,許大監(jiān)很好奇余令怎么不癢!
難道有秘方
半日的忙碌結(jié)束,許大監(jiān)是被人抬著回去的。
望著笑容和煦的余令,他決定明日不來了,等忙完了再來。
進了大慈恩,許大監(jiān)大喊著要洗澡。
跟了一路的肖五悄悄地出現(xiàn)在大慈恩寺的門口,掰著指頭算了一下他們的人數(shù),肖五笑了笑。
“不知道這群人會不會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