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狗賊速更%’書友的大額打賞,無以回報,今天先來8000字,明日我試試能不能再來8000。)
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蓋天下者不賞!
這是錢謙益突然蹦出來的一句話。
這句話是蒯通對韓信說過的話,這話就是鈍刀子割肉,既疼又扎心。
余令知道,錢謙益這是提醒自已要自污。
戰(zhàn)國時,白起坑殺趙卒四十萬,最后的結(jié)果是被秦昭襄王賜死杜郵。
廉頗伐齊拿下陽晉,最后也只能在壽春撫須長嘆。
李牧就更不用說了,死于莫須有的通敵之罪!
余令沒想到自已也要走到這一步。
魏忠賢安排地扁蛇來搜集自已的把柄,有他的私心,怕也有朝廷的考慮。
魏忠賢是聰明人,他在提前做這件事。
既然錢謙益提了,魏忠賢也開始盯上了自已,余令覺得這正好是一個借坡下驢的好機會,也順便找找感覺。
可想了想余令又覺得多余。
自污實在沒必要。
朝堂那些人在得知歸化城大勝的消息后就已經(jīng)開始對自已用招了,沒進過兵部就用兵本來就是大罪。
“來財,去通知一下隊長及以上職務來我這里!”
見來財轉(zhuǎn)身就準備去安排,余令趕緊道:
“把郭御史和丁御史也喊上,讓他們一起來,別寒了人心!”
“哥,這兩位跟我就不是一路的!”
“你懂個屁,人家也上陣殺過敵,郭御史名下還有賊頭一個,快去吧,別墨跡了,我要核算軍功了!”
“哥,為啥啊!”
“因為我善可以了吧!”
見來財還不走,余令沒好氣道:
“學誰不好,非要學余念裳,哪有那么多為啥?”
“誰叫你小時候不跟我玩!”
“跟你玩,你那時候還沒個狗腿高,瘦的像個貓精一樣,你能和我玩到一起去?”
“我.....”
“我數(shù)到三,一,二.....”
來財嘆了口氣,他覺得大哥心太善了,明明就不是一路人。
別看這兩位現(xiàn)在不吭聲不吭氣,那是人在屋檐下……
回到京城這兩位一定會齜牙咧嘴地咬人。
來財離開半個時辰之后,除了有軍務在身的隊長沒來,基本上所有的隊長都來了。
望著屋子里滿滿登登的人……
余令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已手底下竟然有這么多人了。
大家都是熟人,進了屋子就開始閑聊,聊女人,聊身上的傷疤,比戰(zhàn)功。
遇到不如自已的仰著頭“嘖”一聲,淡淡來句承讓……
若是碰到比自已厲害的,還是嘖一聲,酸溜溜的說人運氣好。
余令笑著聽大家打趣,等待著人到齊。
兩個御史沒到。
因為這兩位看書看的太多了成了瞇瞇眼。
看人問題不大,三丈之外都是人,男女不分。
如今天色將晚,對這兩位而言就有問題了,他們走路看不清,非常容易摔。
這兩位極其的惜命。
聽說睡覺時枕頭底下都擱著刀,也不知道在防誰。
半炷香之后兩位來了。
這兩位一來就像后世的班主任巡班一樣,這些隊長,大隊長全都不說話了。
“好了,人到齊,余節(jié)你可以開始了!”
來財打開軍功冊開會點名確定人數(shù)。
雖然都知道人已經(jīng)到齊,可儀式感必須有,余令要傳達的就是莊重且認真的態(tài)度。
嚴肅活潑,就是人間至理名言。
余令也不想這幫人在今后的生活中像那些家丁一樣成了兵痞。
文武之道是平衡法則,也是一張一弛的生活態(tài)度。
“郭鞏,斬首一人,得皮甲一套,碎玉一塊……”
郭鞏一愣,他沒想到他會是第一個,聞言站起身,抱拳道:
“郭鞏回話,軍功正確,繳獲無誤!”
來財點了點頭:“好,來簽字按手印吧!”
“袁大牛,刀牌兵,斬首十七人,得甲胄一套,皮甲十一套,戰(zhàn)馬一匹,死羊二十三頭,統(tǒng)計是否有誤?”
袁大牛站起身道:“無誤!”
“好,既然無誤,那按照這次的軍功,在河套之地你得土地二十畝,歸化城臨街鋪子抽簽挑選一間可有問題!”
袁大牛腮幫子繃得緊緊的。
不繃著沒法啊,他怕自已忍不住笑出聲來!
二十畝地,鋪子一間,雖不是關(guān)內(nèi)的,可說到底也是土地!
而且,這些土地都是現(xiàn)成的!
唯一麻煩的就是土地也需要抽簽,誰都不例外,哪怕軍功第一的王輔臣也得抽。
袁大牛走去認真的按下手印,想了想他突然覺得自已少了什么,紅著臉道:
“余紀功,沒有錢財么?”(紀功就是紀功官)
眾人聞言哈哈大笑,都按手印了才想起來銀錢是多少。
話音落下,就有人起哄說這錢沒了,已經(jīng)按手印了不能改!
“一個賊頭二兩銀子,因為你又繳獲了一匹戰(zhàn)馬,所以……”
余令伸過腦袋瞅了一眼,打趣道:
“哎呦喂,不錯啊,來來,給湊個整數(shù),給改一下,寫成五十兩!”
曹變蛟咧著嘴大笑道:
“大牛,你他娘的是故意的吧!”
眾人再次哈哈大笑,袁大牛撓著頭咧著嘴,露出滿嘴的黃牙嘿嘿地憨笑著,不斷朝著眾人拱手。
他是刀牌兵,持盾為主,賞賜優(yōu)厚些不算什么。
其實這些錢不算什么,最多的其實是私貨。
可這個是不能說,也不能打聽,都是不封刀那日得來的。
變現(xiàn)后那才是大頭。
“許兒貴,長矛手,斬首十八人,得甲胄二套,戰(zhàn)馬無,披甲整六套,死牛一頭,駑馬一匹,是否有誤?”
“沒有問題!”
“來,簽字畫押吧,你是長矛手,進城一戰(zhàn)敢為人先,先登之功另算,按照軍功所得銀錢五十有三……”
許兒貴站起身朝著眾人拱拱手……
許兒貴心里其實不舒服的。
他的不舒服不是造冊統(tǒng)計有問題,而是他發(fā)現(xiàn)這個造冊是按照軍功多少由低到高排列的。
也就是說,他這次是所有隊長里面的倒數(shù)第三。
見眾人都在笑,許兒貴不服道:
“將主,下次你不能偏心,下次怎么也該輪到我們先上,給我也配上大學士!”
余令認真的點了點頭:
“好,今后隊長都會配大學士!”
許兒貴屬狗的,剛才還黑著臉,聞言后臉上立馬就笑出了花來。
認真的按下手印,坐下后開始傻笑,開始幻想有錢了該怎么花!
“劉磊……”
劉磊站起身,此刻的他有些拘束,榆林本地人,又是軍戶。
在近兩個月的大戰(zhàn)里,他因武勇成了小隊長。
對他而言,這是從未有過的尊重和新奇的體驗。
先前在九邊軍戶就是被呼來喝去的,當官的不拿他們當人,那些軍官同樣如此。
軍戶被人像奴隸一樣指揮著去干雜活。
可跟著余令,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真的有把一碗水端平的將主。
劉磊和其他軍戶一樣都想跟著余令。
哪怕有日戰(zhàn)死在了沙場,也可以心滿意足的閉眼了,給家里的孩子留了一筆錢了。
“做的好,加油!”
劉磊嘴笨不會說話,余令一句簡單的夸獎說的他心潮澎湃。
他猛地單膝著地,認真道:
“大人,今后你說殺誰小的就殺誰!”
許兒貴一愣,猛拍大腿。
其余人也是如此,娘的,光想著軍功去了,忘了這茬。
他娘的,讓這狗日的搶了先,大廳里罵娘聲響個不停。
“劉磊斬首十九……”
郭鞏的御史性子要發(fā)作了,他覺得余令的膽子太大了。
軍功賞賜應該由朝廷科道官或兵部司官來覆勘。
再不濟也該咨文都察院轉(zhuǎn)行巡按御史查勘。
最后才該是上報兵部,兵部把戰(zhàn)獲統(tǒng)計發(fā)賣以后再次審結(jié),然后才是升賞。
此刻余令竟然跳過了兵部。
余令這是要做什么?
這些流程余令自然知道,知道得越多余令越怕。
先帝發(fā)內(nèi)帑一百萬,還沒出京城就少了二十萬……
戰(zhàn)獲要是由兵部來審結(jié)……
余令覺得,以那些人做事的手段和操行。
真要讓兵部來,將士們不但分不到錢,自已可能還會倒欠人兵部一筆錢。
洪武爺在世的時候這些人就干過,只不過他們貪污的是賦稅和秋糧。
這個案子叫郭桓案,又叫盜糧案。
這個案子的最后結(jié)果是主從犯郭桓、趙瑁、王惠迪及六部左右侍郎以下皆處死,株連直省諸官吏及參與者數(shù)萬人。
也就是說,郭桓案一案中整個六部都參與了!
因為殺的太多了,引起了豪強及官僚的不滿。
為緩和矛盾老朱頒布了《六部贓罪詔》,這件事才算是過去。
老朱殘忍嗜殺是暴君等稱呼就是那時候傳出來的。
自那以后,漢字數(shù)字“一、二、三”等改為“壹、貳、叁”……(非杜撰)
現(xiàn)在老朱不在了,這些人連賦稅都不繳納了。
不繳納不代表他們不向百姓收稅了,他們依舊在以朝廷的名義收稅。
只不過自已留下罷了!
戰(zhàn)獲物資要是敢經(jīng)過他們的手,他們就有法證明你欠他們錢。
這群人為了錢已經(jīng)沒做人的底線了!
“總兵大人,這個是不是不妥……”
“滾蛋,我又沒私扣大家糧餉,又沒有將士兵當作私有工具,白紙黑字加手印,按戰(zhàn)功拿錢,你告訴我哪里不妥?”
見所有人都盯著自已,郭御史吞了吞口水:
“大人……”
余令不想在這個時候掃興,大家拼命了,按戰(zhàn)功拿錢這是應有之事,直接蠻橫的打斷了郭御史的話。
“一會兒你留下,有什么話你跟我說!”
分錢是愉快的。
好多隊長不認識字,哪怕不認識字,他們也會裝模作樣的看一眼軍功冊,然后再裝模作樣的點了點頭。
喜慶氛圍一直持續(xù)到深夜……
郭御史也一直等到深夜,所有人都走了,屋里一下就變得空蕩蕩,涼颼颼,就連余令的臉也看著陰森森的。
“你可以說了!”
“我說可以,大人不能動手!”
余令聞言忍不住莞爾道:
“我在朝堂動手不是因為我喜歡動手,也不是我說不過他們,而是我怕我的話太狠,他們受不了?!?/p>
見余令承諾不動手,郭御史松了口氣。
他見過余令動手,他知道那一日的朝堂余令放水了,而且是放大水。
真要以戰(zhàn)場的狠勁去打他們……
那一日,他能把那些御史打死。
“說吧!”
“大人,你現(xiàn)在做的事情好像不是作為臣子該做的事情!”
余令見郭御史躬身防備自已的模樣笑了笑:
“那你告訴我,如何才是一個臣子該做的事情!”
“大人,現(xiàn)在其實不晚!”
余令聞言沉默了,過了好久才悠悠道:
“已經(jīng)晚了,哪怕我做的是對的,哪怕我沒有其余心思,他們也不會對我留手了,你說的不晚我明白……”
余令抬起頭看著郭御史道:
“我低頭,讓兵部來接管這些我可活,且榮譽不斷,也就是你口中的不晚。
可他們呢,這些將領(lǐng)呢,這些為國而戰(zhàn)的人呢,你覺得朝廷中的那些人會放過軍中的這些兄弟?”
“大人,這并未發(fā)生!”
余令森然一笑,咧著嘴寒聲道:
“明日午時校場領(lǐng)餉,勿帶兵甲,你告訴我這并未發(fā)生?”
“大人,這是朝堂南北之爭,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現(xiàn)在沒有了!”
“你確定?”
“下官拿人頭擔保!”
余令毫不客氣的嗤笑道:
“你是說,你一個人的頭顱比我身后這萬人的腦袋值錢是么?”
“大人你.....”
余令站起身認真道:
“郭御史,現(xiàn)在他們的命綁在了我身上,我退一步可安然無恙,他們呢,他們能保護他們的妻兒么?”
郭鞏無言以對,他甚至可以感同身受。
因為他本身就是被清算者,是朝廷斗爭的失敗者,不然也不會跟著魏忠賢來保命了。
被貶為御史,雖是被貶了,可也逃離了被清算的命運!
余令干了這么大的事情,那些人估計都興奮的睡不著。
郭鞏覺得余令說的沒錯,一旦余令放下手里的刀,那就等于自縛雙手。
道理沒錯,可他覺得余令他根本就看不懂,他覺得余令此刻已經(jīng)在振臂一呼的邊緣徘徊了。
“不要學李成梁!”
“寧與黃鵠比翼,將與雞鶩爭食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