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全來了。
整個人灰撲撲的,模樣比那逃難的還凄慘。
余令實在想不到會在這里看到他,也實在沒想到他會來這里。
“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勤快了……”
余令懂了,顧全一定先去的長安,在長安沒找到自已,隨后又快馬加鞭的往榆林趕。
所以看起來像個逃難的。
“別動,你先休息,我給你做吃的,肉粥最好……”
見余令把爐子和罐子搬到了客廳,顧全心里暖暖的,余令是真的沒嫌棄他的身份,待自已如初。
“沈陽危矣!”
顧全慢慢的講,余令在安靜的聽。
當京城的事展開在眼前時,余令才發(fā)現(xiàn)自已像是改變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沒改變。
建奴還是要南下拿沈陽。
奴兒的手段很厲害。
第一次他們一共放了一萬大明人讓其回家,在往后的日子里他們還會繼續(xù)釋放。
多少人數(shù)沒說,時間也沒定。
這是一個很高明的離間計,手段堪稱窯子里吊人胃口的窯姐。
“守心,遼東的事情萬歲爺跟我講了,他說有一部分人回到沈陽,有一部分選擇離開,直接越過沈陽成為流賊!”
看著火的余令一愣,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這招其實才是最狠的,這些不回沈陽,選擇避開沈陽的人大多數(shù)是沒家了。
這些沒家的人也沒牽掛。
可他們也要活著,也要吃飯。
三五個人一群,七八個一組,在填飽肚子的本能下,這群人要做什么就不用多想了。
他們會成為一群群的流寇。
余令在后世讀過闖王。
余令心里很清楚,那些起義軍里,被裹挾的百姓戰(zhàn)斗一般。
可在他們一軍的內(nèi)部,好多都是真正的大明的軍人。
他們熟悉作戰(zhàn),熟悉領軍,熟悉攻城……
若真的全是可憐的百姓,就不會出現(xiàn)高迎祥、李自成這樣的猛人。
就不會出現(xiàn)僅靠著農(nóng)民和逃兵席卷了整個大明了。
最后攻破紫禁城了。
奴兒是很厲害,他們能入駐中原,說白了是竊取了起義百姓的戰(zhàn)果罷了。
如果沒有起義軍讓大明首尾難顧……
如果沒有起義軍,袁可立就能把奴兒按死在遼東。
可惜,沒有如果,山西的盜匪多了,河北的盜匪多了,這群盜匪非常厲害。
其根源就是薩爾滸之戰(zhàn)那些潰散的逃兵回來了。
如今,建奴放了這些人,這些人里肯定不光是大明的百姓,還有那些煽風點火的探子。
這一招在余令看來夠狠!
“若是我,這些人我一個不要,我敢全殺!”
“守心,你敢殺是因為你知道遼東局勢,可朝堂諸公不這么認為,他們認為這是功績,這是政績!”
“陛下怎么說!”
“萬歲爺希望你能帶人去遼東。
給,這是旨意,你自已看吧,好多事我知道不多,我也不知道群臣是如何想的!”
見余令開始看旨意,顧全忍不住道:
“守心,你覺得沈陽會丟么?”
“鐵嶺之戰(zhàn),守將李克泰、俞成名等已經(jīng)提前得知努爾哈赤的動向,李如楨能及時發(fā)兵來救,便會對努爾哈赤形成內(nèi)外夾攻勢!”
顧全不解道:“守心,你說這個干嘛?”
余令沒解釋,繼續(xù)道:
“李如楨到了鐵嶺后擁兵不前,建奴派人前來迎戰(zhàn),李如楨不戰(zhàn)自潰,臨走時還割了一百多個人頭冒功領賞!”(非杜撰)
顧全懂了,難受的垂下腦袋。
“都這樣了,你說怎么打,沈陽怎么守,與其說建奴成了我朝大禍患,不如說這是遼東放任不管造成的 !”
“守不住了是吧?”
“怎么守?從接受被建奴俘虜又被放掉的降卒那一刻起,沈陽已經(jīng)守不住了,現(xiàn)在沈陽全是探子你信不信?”
余令恨鐵不成鋼道:“先前可以查探子,如今要想查除非殺人,大面積的殺人,這個法子不管用了!”
“你……你去嗎?”
余令朱由校給的密旨交給了顧全。
顧全壯著膽子接過,定眼一看,如五雷轟頂,密旨里就六個大字。
“右庶,來不及了!”
朱由??闯鰜砹?,在今年的年底,又或是年初,建奴就會動手。
就算讓余令調(diào)兵去沈陽,怕也是來不及了。
顧全的心沉了下去,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
他不理解,萬歲爺都能看明白的問題,為什么朝堂里那些萬中無一的聰明人會選擇視而不見。
沈陽若丟,那得死多少啊……
喝了余令煮的肉粥,顧全蜷縮在椅子上沉沉地睡了過去,身體累,心累。
如果不是有顆強大的心,這些足以摧毀他。
將顧全安頓好,余令輕輕關門退了出去,城門開了,王輔臣等人出發(fā)了。
這一群人一人雙騎,帶了三日的口糧。
余令目送這群人離開,直到城門關閉,這群人的身影慢慢消失才回頭。
“我余令不喜歡惹事,但我喜歡找事!”
將曾銑所寫的《營陣八圖》夾在腋下后余令繼續(xù)忙自已的事情。
《營陣八圖》到現(xiàn)在雖然已經(jīng)相隔了很多年。
但依舊適用。
這可以說是一套完整的收復河套方案。
包括軍隊的訓練、后勤的準備、招降分化之策、進兵路線都寫的格外詳細。
那時候的土默特很強,現(xiàn)在么……
現(xiàn)在的草原落寒了,北面的風越來越?jīng)隽恕?/p>
大明的只守不攻的政策讓草原韃子膽子也越來越大了。
他們現(xiàn)在都敢在“大邊”來放牧了,來收集牧草了!
牛羊隨著水草走,他們高唱著歌。
隨著草原的漢人越來越多,長城外靠近長城的水草肥美地區(qū),已經(jīng)走上了小型的農(nóng)業(yè)發(fā)展之路了。
隨著板升城在土默特的流行,好多人開始朝定居靠攏了。
所以,在長城以外的地方看到一個村落一定不要驚奇。
那里面一定有會種地的大明百姓,也可能是某個部族的農(nóng)奴。
如今土默特內(nèi)部亂了,這群定居的人也倒霉了!
王輔臣望著又一個被搶的“村子”, 揮了揮手,眾人下馬,五人一小隊呈犬齒交錯狀圍了上去。
“沒有活人!”
“這邊也沒有!”
王輔臣踏入村子,望著尸體上的傷口,心中已經(jīng)有了答案,不是大明人所為。
既然不是大明邊軍所為,那就是草原部族所為了。
想著草原發(fā)來的密報,王輔臣心里有了答案。
大明天災不斷,關外自然也不是世外桃源,各部族為了更好的活字,已經(jīng)開始互搶來爭奪資源了。
“死了多久?”
“大概一天!”
“大概?你這不專業(yè)啊,應該讓文六指來,聽說他用手搓搓血跡就知道人死了多久,這家伙要在就好了!”
望著空蕩蕩的村子,王輔臣淡淡道:
“上馬,往黃河方向追!”
朝北狂奔了一個時辰,王輔臣等人就看到一群韃子正在黃河邊上載歌載舞。
成堆的物資堆在一起,像一個個墳丘!。
在黃河對岸,影影錯錯間,一群像是在往水里放羊皮筏子。
“多少人?”
“目測三百有余!”
“吹角,屠之!”
嗚嗚的號角聲響起,王輔臣等人分成二隊,從山丘后面沖了出來。
當轟隆的馬蹄聲響起,河邊的韃子也發(fā)現(xiàn)了。
他們立刻翻身上馬,不跑,反而朝著王輔臣等人殺來。
“貼在馬背上,小心他們的弓!”
給戰(zhàn)馬披上甲胄余令沒這么大本事,但給戰(zhàn)馬前面套上皮甲余令還是舍得去做的。
別看只有一層……
可這一層已經(jīng)算是非常大的奢侈了!
“小組分散,撲過去!”
打炒花的經(jīng)驗讓眾人知道該如何變陣,最大可能的留出間隙來分散敵人的箭矢。
一個韃子才射出一箭,戰(zhàn)馬就來了……
“給我死!”
謝大牙手里的長矛毫不客氣地懟上去,長矛透胸而過,交錯而過,趙不器從這名韃子后背抽出自已的長矛。
火銃響了。
望著倒地的人,王不二控著戰(zhàn)馬毫不客氣的踩了過去,敵我戰(zhàn)馬交錯,密集的火銃聲像放鞭炮一樣。
一輪交手草原韃子有點懵了!
這群人猛的出乎他們的意料,馬術(shù)好,馬上功夫更是強的可怕。
如果不是長得不一樣,他們都懷疑這群人是出自哪個部族的鐵騎。
這是什么打法?
他們的火銃怎么不需要上火藥?
達卡木望著自已冒煙的胸口喘著粗氣。
就在他慶幸自已活下來的時候他聽到了一聲巨響,隨后就是一片黑暗。
肥大的羊皮袍子是他們的特色。
可又因為太肥大,火雷掉進去了他們都發(fā)現(xiàn)不了。
調(diào)轉(zhuǎn)馬頭再來,王輔臣不理會那些倒地哀嚎的,這一輪沖鋒后就不會有人哀嚎,所有人都得死。
他們搶來的東西,自然就是戰(zhàn)獲了!
河對岸的人著急了,使勁的劃著法子前來接應。
嘴里喊著聽不懂的話,嘰里咕嚕的讓人覺得煩躁!
又一輪沖鋒交錯而過,活著的韃子來到了黃河邊,戰(zhàn)馬焦躁的打著響鼻。
王輔臣一招手,眾人開始逼近,所過之處,躺在地上的族人一個個的死去。
“長生天在上.....”
有人開始跳黃河了。
這群大明人太猛了,明知不敵的人準備跳水保命。
可他們不是肖五,不是擴廓帖木兒王保保,剛跳進黃河就開始冒泡。
既能防風保暖又當被子的蒙古袍吸飽水后就是沙袋。
跳黃河的這群人沒有等到接應的羊皮筏子,撲騰著就不見了。
王輔臣等人視而不見,安安靜靜的殺人,不緊不慢的摘下死去韃子脖子上掛著的,頭上戴著的首飾和珠寶。
“可惜!”
“是啊,可惜了,羊皮袍可是好東西,這玩意運回長安交給那些手藝人,不說多,一兩銀子妥妥的!”
“自已穿也行,賊抗風呢!”
薛什望著遠處那高大的山脈。
山脈下面應該就是前河套,令哥說打下那里,自已在那里就能圈一塊地了!
不理會跪在面前連連作揖祈活的韃子,長矛透胸而過。
“漢子,別怪我啊,誰叫你霸占了我的地呢,那可是今后我這一大家子的未來啊!”
薛什一刀斬下腦袋,舉到眼前,笑道:
“我想當隊長,不想在前面加個小字!”
(ps:袁可立在任期間收復遼南三衛(wèi)及海島,收復疆土千余里,七敗努爾哈赤。
登萊、旅順、皮島、石城、寬叆防線在不斷壓縮建奴空間。
可惜的是毛文龍被矯詔殺害,登萊兵變,登萊防務徹底崩盤,套在奴兒脖子上的鏈子沒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