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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1章 諸位都是義士

隨著又一大批榆林軍戶的到來,前河套的余令大軍成了無敵狀態(tài)。

在原來的計劃中余令是準備打下歸化城之后再劃分土地。

可來到這里之后余令發(fā)現理想和現實是有很大的區(qū)別的。

為了鼓舞軍心,余令只能先做一部分。

所有人都以為這一次的分土地是從軍官開始。

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這次的分土地是從軍中底層士卒開始。

這個決定,讓余令的威望再次拔高。

那些軍戶恨不得把余令供起來上香叩拜。

先前的時候都是軍官吃飽了下面的人再吃。

一層層的分下來,最后落到每個士卒手里的東西并不多。

這一次反了過來,士卒先分。

軍中的將領余令其實早就安排好了,拿下歸化城,里面的財物按照軍功統(tǒng)分,分土地也少不了他們!

河套這么大,怎么算都夠分。

現在大軍根本就不缺錢。

最大的問題是余令等人現在著急把這些錢財變現,無論最后的結果如何,變現拿到手才是最穩(wěn)妥的。

所有人都沒說,但所有人都怕朝中來人。

現在的榆林幾大家恨不得把自已和余令捆在一起。

哪怕這次死了不少家丁,也各有損失,但這些戰(zhàn)獲足夠彌補,反而能讓家族再煥生機。

余令有尚方寶劍,敢殺人,緊跟著余令,這件事才靠譜。

這次沒有依靠戶部,沒有兵部,他們不想讓朝廷分走 一大半。

所以,變現,到手,這才是最靠譜的。

錢到手了,朝廷再派人來要,說什么都不會給,憑什么啊!

望著眾人時不時瞥過來的眼光,郭鞏御史又胖了起來。

在這軍中,他真的是唯一的外人。

如今吉日格拉像瘋狗一樣殺人。

郭鞏明白,自已若是死了,一定是陣亡。

他想和余令好好地聊一下,但他不知道如何開口。

總不能說“余大人,你不能這么對我,我是閹黨!”

錢難掙,屎難吃!

郭鞏現在就是這個感受,他既想維護自已的名聲,又不想讓人知道他是閹黨。

可問題是他就是閹黨。

若不是投靠了魏忠賢,他現在狗屁不是!

可投靠了,卻發(fā)現是如此不光彩,早知道如此,當初就該聽劉大人的了。

如今,那也算是自已人。

“唉,要是當初聽劉大人的就好了,余令這個人雖然不好,但跟著他名聲最起碼能好聽些,還能分點土地……”

顧全現在不管軍中事,他只管錢,管屬于皇帝的錢。

他實在沒想到余令竟然還會給皇帝錢,他沒想到會這么多。

那一尊金佛現在是皇帝的了,其余的大件也很多。

顧全的任務就是統(tǒng)計好這么多錢。

余令給皇帝分錢,是想給這群人謀一個出身,不管對錯,跟著皇帝就沒錯。

所以,拿皇帝當后臺是最好的,也是最安全的。

曹毅均就是最鮮明的例子。

跟著這個黨,跟著那個派,不如跟著皇帝,跟著皇帝才是最穩(wěn)妥的,而且現在的皇帝還那么的弱小無助。

余令也沒傻到直接給皇帝錢。

余令這次給錢的借口是皇帝要修三大殿,自已做為臣子要盡一份心,要盡一份力。

根本就不是給皇帝錢。

余令很認真的想過。

如果直接給皇帝,自已肯定是奸臣,是佞臣,是舔狗。

如果自已舔嘉靖,舔隆慶,舔萬歷完成他們修三大殿的夢想。

那自已余令就是忠臣!

錢還在增加,因為吉日格拉等人還在搶。

在這個時候,越來越多的牧奴站了出來,加入吉日格拉的隊伍。

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了,這群人非常的喜歡大明。

雖然有很多頭人在喊著不要被大明利用,不要當大明人手里的刀。

可迎接他們的卻是無數把刀。

因為大明人給了他們一塊不小的草場。

因為大明人幫助他們成立了一個新的部族。

反抗的頭人和首領在殺這些被余令給了身份的牧奴,這些牧奴自然也會變本加厲的反擊。

雙方之間的仇恨越來越深。

余令不管,只要這些人不進攻軍隊,大明都不會管。

大明不但不會管,有時候還會出手去調停。

負責調停的人就是郭鞏御史,直到參與進去,他才明白余令這幫子人有多狠。

就是讓雙方形成不可化解的矛盾,就是讓他們對立,就是讓這群有了身份的牧奴把大明當靠山。

大明的山若是倒了,他們還會是奴隸。

對立和制約在緩緩形成,吉日格拉等人成立的部族不會無限擴大。

那些原本屬于鄂爾多斯這個大部下的諸多小部也得到了有效的保護。

等開春后來種地的大明百姓到來。

這塊土地的局勢就會慢慢的穩(wěn)定下來。

這些手段那些等待的商賈也看的明白,他們其實看得更透徹。

這個手段很常見,但卻非常的好用。

在利益的驅使下,這些人哪怕看透了也無法拒絕。

他們現在也無法拒絕余令。

雖然一直被晾著,但他們卻還一直在等著,尤其是范家,他們可是草原首屈一指的大商家。

范家知道余令晾著他們是待價而沽。

可看透了又如何,他們還是不舍得走!

這么多皮貨,這么多金銀珠寶,這還僅僅是眼前的,往后會更多。

誰能站穩(wěn)腳跟,那就等于抱上了一個金飯碗。

望著一名驕傲的騎士騎著馬沖來,眾人心頭一喜,趕緊站起身,他們知道到時候了,余大人要見他們了。

“諸位掌柜,我家大人有請!”

說完這句話,騎士打馬離開。

哪怕所有人都覺得這騎士過于傲慢,可此刻卻沒有一個人敢去說些什么。

“報名入營!”

“山西介休山右人范永斗恭喜余總兵大勝,恭喜大將軍揚我大明之威風,收我大明故土,為大人賀!”

“大點聲!”

“山西介休山右人范永斗恭喜余總兵大勝......”

一卡一報名,在眾人的注視下,商賈排隊進入。

昨日余令請教了錢謙益。

因為余令不明白為什么好多晉商都是山西介休人,余令沒去過那個地方,不是很懂。

錢謙益最喜歡余令來請教他。

在他的講解中余令心中也逐漸有了個輪廓。

介休距長城不遠,“開中法”后介休不少農戶人家也加入了北上運糧和販鹽的商隊。

有些人家就在九邊重鎮(zhèn)張家口站住了腳。

隆慶四年王崇古任宣大總督,那時候的邊塞也剛實現互市王崇古廣招四方商販和蒙古人做生意。

介休離的近,依靠著政策,很多人有了第一桶金,范家就是其一。

隨著利潤的攀升,邊軍的腐朽,一個明暗相配的大網形成了!

張有為站在榆林身邊,案前的余令正在認真的觀看張有為統(tǒng)計出來各家想采買的貨物以及他們的個人情況。

這一次來的都是小商,唯一讓余令多看一眼也就是這個范永斗。

“少東家,這才是大商,他們手底下有很多商隊,不光和蒙古人做生意,也去東北那邊搞一些皮毛、人參等貿易!”

“繼續(xù)說,我聽著呢!”

“范家發(fā)家是上一代的范明,離家十幾年,回到張原村之后就用賺的錢買下數十畝地的棗園!”

“他家?guī)讉€孩子!”

“范明有三個兒子,分別是永魁、永星、永斗!

老大永魁厲害,他和他父親在獨石口,聽人說十年就賺了數千金,如今老三開始出商,道上人稱斗爺!”

“做什么生意你知道么?”

“少東家,生意明面上都是些絲綢、布匹、瓷器、首飾、茶葉什么的,私下里自然有鐵器、食鹽、糧食!”

余令聞言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不解道:

“這么一說,倒也不覺得他們有多厲害,為什么你會說這些人實力雄厚,在這草原基本沒有他們辦不到的事情呢?”

張有為往前挪了一步,輕聲道:

“少東家,單看一家真的不算什么。

可如果王登庫、靳良玉、王大宇、梁嘉賓等這些大商也都出自介休呢?”

“如果那些邊軍將領也都參與其中呢?”

余令點了點頭:“我懂了,他們都來自一個地方,背后還有無數的官員在給他們打配合!”

“對, 因為常年走關外和部族做生意,這些人的心很齊,同心協力,錢財俱不較論,事后結算按照功勞份額來算錢。”

張有為繼續(xù)道:

“出塞之前定好規(guī)矩,事后利潤分成,按照出力多少來分。

有的家分三俸、有的家八厘、少的一厘不等!”

余令懂了,這群人和自已一樣!

自已身后有長安百姓力挺,自已也信任他們多過其他人,晉商他們這么操作也是情理之中!

都是出自一個地方,誰要是害了人,誰家祖墳可能就不保了。

隨著報名聲停止,等候了許久的商賈終于見到了余令,余令也終于見到了他們。

當他們見余令如此年輕的時候不由得一愣!

太年輕了!

不是余令年輕就顯得很特殊。

神宗怠政的那些年,軍中官職任免幾乎停擺,也就造就了軍中多老將的場面。

乍一眼看到一個年輕的還真稀奇。

“斗爺?”

范永斗一愣,隨后趕緊道:

“同行抬舉,給了些許臉面,在大人面前小的是小斗,是草民,是凡夫俗子!”

余令笑了笑,直接道:

“你們來了都是客,這些東西擱在我手里和土沒多大區(qū)別,東西可以賣給你們,你們能給我?guī)硎裁?!?/p>

范永斗知道討價還價開始了,直接道:

“大人,晉商重義守信,貨物交給我們你安心,只要商談合適,契約定好,我們一定會嚴格辦好!”

“這些不夠,我后面就是榆林衛(wèi),匠人無數!”

“小的猜不到大人的心思,大人請直言!”

“我知道你們這些年走關外賺了好多錢,通過做生意你們一定也結識了歸化城內不少掌權的大人物!”

范永斗懂了,趕緊道:

“大人我只是一個商人!”

余令臉上的笑容慢慢消散,手拄桌面,身子微微前傾,一股別樣的氣質從余令身上散發(fā)出來。

“斗爺,你是大明人么?”

“是!”

“好,不瞞著你,數日之后我準備攻打歸化城,拿回我大明故地,既然你也是大明人,我需要你們的幫忙!”

“大人,跑商有規(guī)矩,小的想盡力,但小的不敢!”

余令笑了笑,肖五緩緩地扣上面甲,緩緩拔刀。

屋子里的威壓像大雨傾盆時的黑云,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我尊重你的決定,賀瘋子,給他們倒茶,送客!”

賀人龍開始倒茶,每一杯茶都是滿滿當當。

倒?jié)M了之后再來一句小心燙手,喝完就走,把眾人嚇得渾身直哆嗦。

這個走是離開,還是永遠離開讓人心里直打鼓。

見眾人不敢喝茶,也不敢走,余令繼續(xù)道:

“圣人有言,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以身許國此乃大義,諸位,家國家國,你們在大明都有家,家里都有人吧!”

余令抿了口茶繼續(xù)道:

“丑話說在前面,既然你們在商言商,他日歸化城一戰(zhàn)無論輸贏,我余令一定去諸位的老墳前喝茶!”

顧全從角落里站了出來,笑道:

“咱家顧全,這次出來是給萬歲爺當差,諸位是生意人,日后咱家就按照生意場的交易來辦,可好?”

眾人聞言一抖,真要查,馬車上的一顆鐵釘子那都是滅族的證據。

在這個威脅下,家族越大,越是有錢的也就越害怕。

你不能賭他來不來,因為你賭的是全族!

見余令望著自已,錢謙益也站出身來,淡淡道:

“老夫錢謙益,現任軍中主簿一職,諸位可要思量清楚,自古以來蛇鼠兩端的人都是沒有好下場的!”

范永斗知道錢謙益,他知道沒退路了。

利用這些年的人脈他或許可以和余令斗一斗,可他不敢斗錢謙益。

他不是怕錢謙益,他是怕文官。

王文新也悄然站出身來。

“斗爺好,沒想到我們又見面了,你的哥哥永魁、永星有沒有提到我,我和他們可是老朋友了!”

范永斗見王文新出來臉色立刻慘白。

如果說余令要辦他他可以高喊這是栽贓陷害。

可如果有了王文新那就不用反抗了,這個人知道所有的交易內幕。

“大人請安排!”

余令笑了,屋子壓抑的氛圍也煙消云散了:

“斗爺爽快,一會兒貨物你先挑選,今后這條道你范家走,我余令給你范家面子!”

“大人請安排!”

“帶人進入歸化城,待我攻城當日你在里面為我開城門,作為大明的一份子,這個要求不難吧!”

范永斗等人面如死灰!

自古以來民不如官斗,民的地位比商賈還高,商賈更不敢斗了。

如余令所言,在大義面前,你不幫我,我去看你祖墳。

“遵……遵命!”

余令開心的笑了,站起身親自給這些人倒茶,一邊倒茶一邊低聲道:

“義士,諸位都是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