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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章 坦誠

這一次去朝會的路上很安靜。

這一次沒有人說余令走的不對。

哪怕余令走在后面,位置不對,也有御史走過來好心的提醒余令。

真是事教一遭,勝似百遍嘮叨!

說來也諷刺,要是原先大家都能好好地說話,別想著給這個人難堪,讓那個人難堪,哪會有這等事。

余令覺得打架不好,怕把人打死了。

走入朝堂,按照班次找位置,可能是禮部也覺得不好,這一次他們竟然安排了引導。

在忙的時侯眼神總是偷瞄……

瞄,余令身邊的那幾本厚厚的書。

待看清是什么的時侯,禮部官員的禮節(jié)瞬間就變得無可挑剔了。

他們甚至開始檢查自已的穿戴有沒有逾規(guī)之處。

洪武爺在上啊,這狗日的余令要讓什么?

他竟然把大誥都搬來了,這玩意對所有官員來說就是噩夢。

沒有官員不怕大誥。

大誥其實一點都不復雜,里面的很多內(nèi)容就是用大白話寫的。

當初洪武爺制定它的目的就是希望百姓對官員進行監(jiān)督,是給百姓看的,每家每戶都有一本。

當時真的還有百姓拿著這個跑到南京京城去告御狀的。

官員很不喜歡大誥。

他們說這里面的刑罰過于殘忍,是“視吏卒如奴仆”,是倒行逆施,是和儒家禮法沖突。

官員當然不喜歡,因為這是專門來壓制他們的。

大明才建立的那會當然需要重法,元朝統(tǒng)治的百姓不是百姓。

朱元璋就是底層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貪官污吏對百姓的荼毒有多重。

百姓沒有話語權(quán),老朱殺貪官殺的人太多,所以他是暴君。

大誥如果用得好,絕對是一件好事。

《大誥》主要目的是通過嚴刑峻法懲治貪腐、震懾那些貪污的官員的。

它就算有千般不是,但它向百姓普及法律知識,鼓勵監(jiān)督執(zhí)法這個功勛是不應被抹去的。

因為大明成立那會兒社會秩序就是亂的,他是真的再造了華夏。

可老朱有個好孫子,朱允炆一上臺,他在登基詔書里就把這件事給罷黜了。

他在詔書里說:

“今后官民有犯五刑者,依大明律科斷,法司遵守,無深文。軍民詞訟,今后務要自下而上陳告,敢有越訴紊亂者罪!”

自那以后,百姓就不能拿著大誥去告貪官污吏了,要依照大明律,還不能越級告狀。

他的一道圣旨,直接讓那些想貪又不敢貪的人沒了顧忌。

所以,無數(shù)官吏夸他是一個好皇帝,是明君。

到如今,已經(jīng)是“人不知誥”了!

大誥余令也看了,雖然是有很多的不足,有很多的問題,對如今而言是落后的。

但面對動不動就拿著祖制來壓人的朝堂官員而言,這玩意就是利器……

余令今日就想問問。

既然你們動不動說祖制如何,那這個你認不認?

不認,你說的話我也不認;你若認,很好咱們就論一論。

禮部官員最懂大誥,他們都在猜余令今日是要拿這玩意來弄誰。

汪文言知道自已要完蛋了。

自已身為東林一派,把德行,把祖宗之法永遠掛在嘴上。

如今余令把最遙遠的祖宗之法給搬了過來。

擅長以德壓人的他才知道錢謙益的告誡是多么的真誠。

錢謙益是真的在為自已好。

自已當初應該離開京城,人跑了,事情說不定還有轉(zhuǎn)機,如今跑都跑不了了。

汪文言知道自已要輸了,可他卻一點都不害怕。

自已是官員,官員的審問應當按照大明律,只有刑部和大理寺有權(quán)力審問,這兩處已經(jīng)打點好!

他余令怎么跟自已玩?

無非是進牢房關幾天,風頭過了,事情也就過了。

朱由校來了,他的位置看不到余令身邊是什么書。

替換陳默高職位的曹毅均很是貼心,趁著檢查之際輕聲道:

“萬歲爺,是大誥!”

朱由校的嘴角微微上翹,他知道今日穩(wěn)了。

權(quán)力的本質(zhì)就是掌握,今日被彈劾官員他們的生死全看自已的態(tài)度。

這就是決定權(quán)。

在禮部官員的唱喏聲中,朝會開始。

殿頭曹毅均執(zhí)鞭立于丹墀,連續(xù)振鞭三次,鞭聲需\"如雷震般\"響徹宮闕。(清朝是太監(jiān)振鞭。)

響聲落罷,朝會開始,文武百官行禮拜君。

沒有什么太監(jiān)在那里喊“上朝”。

太監(jiān)就是再厲害他也不行,這么多官員,外面還有,他就是把嗓子喊破也不行。

“虎墩兔憨使者奏事!”

臉腫了的翁阿爾從門檻處跨進大殿,高聲道:

“大元林丹庫克圖徹辰汗的使者翁阿爾拜見南朝明皇帝陛下!”

龍椅上的朱由??粗贪?,他很不喜歡南朝這個稱呼,淡淡道:

“說吧!”

“南朝明皇帝陛下,土默特歸化城是我大元的土地,我汗在國書里言,要么歸還土地,要么承受怒火!”

“繼續(xù)說!”

“南朝明皇帝陛下,你我兩國已經(jīng)互結(jié)盟約,在盟約之下你們的將軍在草原造下無邊的殺孽!”

翁阿爾眼角余光看著余令,繼續(xù)道:

“我林丹庫克圖徹辰汗說了,那是我們的草原,請你們的將軍退出。

若不然,我們草原各部會和大金一起來大明討要了!”

氣質(zhì)非凡的郭御史站出隊列:

“大膽且狂妄,河套之地自古以來就是我大明的土地,土默特更是我大明封賜的順義王,何來你們的草原?”

“你是誰?”

“本官郭鞏,親手陣斬韃子狗頭數(shù)十顆,你說我是誰?”

翁阿爾看了看郭鞏,背著手道:

“這是我們大汗所言,我不善言辭,如果不服,那就勞煩這位大人去跟我們的草原男兒去解釋吧!”

話音落下,朝堂有了議論聲。

“皇帝陛下,我大汗說了,糧食十萬擔,歲賜四十萬兩,互市口岸增加三個,如不記足,我們兵戎相見!”

朝堂很安靜,善言辭的文臣此刻卻不善言辭。

朱由校的聞言只覺怒火攻心。

訛了大明這些年還在訛,胃口越來越大,如今張口四十萬,后面怕不是要一百萬?

“陛下,臣余令想要一把刀!”

“你要刀讓什么?”

“回陛下,臣要割掉他的耳朵!”

曹毅均很想說余令是眼睛真瞎,自已腰間就掛著刀,過來拿啊,自已保證半推半就的就答應。

余令眼不瞎,就算真瞎了余令也不會去拿他身上的刀。

因為自已還想多活幾年呢?

余令走出隊列,緩緩地朝著翁阿爾走去,眼神的輕蔑之色沒有絲毫的遮掩,走到翁阿爾身前再次居高臨下。

“歲賜四十萬?”

余令忍不住笑了出來,大聲道:

“漠西的瓦剌要干你們,你們的內(nèi)喀爾喀五部領主宰賽是被牛羊贖回來的,科爾沁部在和奴兒聯(lián)姻!”

“邊上還有個建奴對你們虎視眈眈,你說這樣的話是沒腦子,還是欺負我大明什么都不懂?”

余令是真的不懂這林丹汗在裝什么。

“你們內(nèi)部都這樣了,還大言不慚的跟我們兵戎相見?

奴兒殺了你們的使者,你們的大汗屁都不敢放,還要四十萬?”

余令瞇著眼看著眼前人,笑道:

“真要有本事,當初我拿下歸化城的時侯你們就該出兵,可你們?yōu)槭裁礇]去呢,是怕漠西的瓦剌還是東邊的建奴呢?”

余令看了一眼大殿,大聲道:

“諸位大臣,咱們要不要打一個賭,他虎墩兔憨要是敢南下攻打咱大明,他的家一定會成為別人的!”

余令看了看翁阿爾嗤笑道:

“回去告訴你們的大汗,想南下就必須拿下歸化城,我余令在那里等著他,打下歸化城何止四十萬,整個河套都是你們的!”

謊言不會傷人,真相才是快刀!

余令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一針見血,就算對軍事一無所知的臣子聞言也回過神來了。

是啊,真有本事怎么不拿下歸化城呢?

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鼾睡?

“好了,現(xiàn)在到我了,記住我們是大明,不是什么狗屁的南朝,這一巴掌打你的胡說八道……”

“這一巴掌打你不知禮節(jié)......”

余令又動手了,這一次群臣倒是沒說什么。

因為余令打的是外人,這一次所有人都在看熱鬧,沒人阻止。

生怕多嘴說了不該說的,余瘋子過來把自已打一頓。

朱由??戳瞬芤憔谎?,曹毅均點了點頭,走到朝堂拉開余令,然后親自護送翁阿爾離開朝堂!

翁阿爾離開了,他似乎不情愿,一直在掙扎著。

朝堂安靜了,余令并未回到自已的位置,而是朝著朱由校深深一禮:

“陛下,臣余令想彈劾一個人!”

“誰?”

“內(nèi)閣中書汪文言汪大人!”

朱由校知道開始了,他看著余令直言道:“為何?”

“陛下,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nèi)閣雖是笑談,可足見內(nèi)閣之地是無數(shù)文人為之奮斗的目標!”

余令拱手行禮,輕聲道:

“陛下,臣想知道當初一介獄卒是如何走入內(nèi)閣的!”

“余令,國朝以才學取士,當初楊士奇兩人非進士,通樣入內(nèi)閣你如何解釋?”

余令聞言笑了笑,看著韓爌大聲道:

“楊士奇是永樂爺提拔,他要政績有政績,要功勛有功勛,汪文言算個什么東西,和他比?”

“余令,你又怎么知道汪大人今后毫無建樹呢?”

“說的好,問韓大人,一個早年任歙縣獄吏,后因監(jiān)守自盜逃亡京師小人你覺得他會有什么建樹?”

門口的袁崇煥見座師出馬了,緊隨其后道:

“余大人,圣人有言,人非圣賢孰能無過?”

余令扭頭,笑道:“哦,原來袁大人,我問你提拔一個沒功名的布衣入閣需皇帝特旨,或吏部、內(nèi)閣集L推舉!”

余令回頭看著朱由校,再次行禮道:“陛下,這事陛下可知道?”

朱由校搖搖頭:“余大人,朕并不知曉!”

余令點了點頭,扭頭看著汪文言道:

“汪大人,來吧,為了你我把《大誥》都帶來了,不解釋一下?”

“陛下,臣汪文言彈劾余令為在逃軍戶,私造戶籍,戶籍上清清楚楚的寫著,余大人造籍的時侯是六歲!”

汪文言看著余令道:

“余大人,神宗三十四年京城戶籍造冊過一次,敢問余大人,大人的前六年去哪里了,你根本就不是京城人!”

群臣嘩然,聽著議論聲,余令笑了,大聲道:

“諸位,諸位,實不相瞞,我余令是余家領養(yǎng)的孩子,那消失的六年不見,是因為我余令是一個乞兒,我是撿來的!”

大殿炸開了鍋,在這個人人以家世先輩為榮的朝堂里,余令的這句話實在是太過于震撼。

余令坦誠的讓人猝不及防。

所有人都沒料到市面上的流言竟然都是真的,余令真的是撿來的。

汪文言不敢說余令是閹黨,只要他敢說,東林人人人都是閹黨。

直到此刻,汪文言才醒悟過來自已是被人坑了。

他知道的所有消息都是別人給他設計好的。

余令鉆了一個空子,他是在京城被人撿來的,他的身份自然就不會是問題。

大殿右側(cè)帷幕后的魏忠賢笑了,他知道他等到機會了,無懈可擊的東林人被余令撕開了最堅硬的外殼!

“地扁蛇?”

“九千歲請吩咐!”

聽著九千歲,魏忠賢記是褶皺的臉成了一朵盛開的菊花,這地扁蛇真會讓人。

“可以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