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君好像是在看著【惡魔潮汐】。
實際他的目光,跳過了那個正在持續(xù)收縮的枷鎖,看向了遠處的星辰。
他看著浩瀚無邊的背景,看著飄蕩在真空中的塵埃,以及遙遠而閃著微光的星辰。
其實。
這個世界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啊。
宇宙巨大,但每一個原子都跟我沒有關(guān)系。
我誕生于那片亞空間,那片青色的虛無,我其實是這個世界的客人,就像是離開故土,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這里的空氣,這里的水,這里的塵土,這里的一切,都是因為我看見,才得知,我若不見,也不遺憾。
就像是腳邊爬過的螞蟻,天上飄過白云,隨便遠去。
這個世界。
唯一跟我有關(guān)系的,就是我的弟弟。
我有兩個愿望清單。
第一,找到殺害夢姐的兇手。
第二,聽弟弟叫我一聲【哥】。
第一個實現(xiàn)不了了,因為我沒有時間了。
夢君回頭,看向身后下方,那閃爍著紅光的夢之城。
那其中有無數(shù)的子民,這個世界也跟他們沒關(guān)系,但它們跟我有關(guān)系,它們追隨我,聽從我的呼喚來到這里。
它們是來幫我實現(xiàn)愿望的。
它們將我奉為唯一的【帶頭人】,它們現(xiàn)在成為了一支小小的文明,也逐漸了適應(yīng)了這里。
它們需要像是其他文明那樣,要持續(xù)的發(fā)展,要不斷的壯大,衍生出更多的文化思想,更精密的社會L系,它們需要擁有地位,擁有盟友,甚至是敵人。
因為,我曾經(jīng)獨自度過無數(shù)歲月。
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沒有可以追逐的目標和自我存在的意義。
我希望它們在發(fā)展中,尋找到一個接著一個的目標。
我希望它們在無盡的存續(xù)中,不斷凝練存在的意義。
這一切的前提是。
它們必須擺脫【噩夢潮汐】。
必須擺脫一L兩面的我。
它們不知道,我是它們的帶頭人,但我的手中,卻握著一條條鎖在它們脖子上的,限制了自由和未來的鐵鏈。
只有我能攻擊【噩夢潮汐】。
而【噩夢潮汐】的力量,正在逐漸大于我,閾值即將到來,或許就在下一次。
想要摘掉文明的鎖鏈。
只有一個辦法。
那就是殺死手握鐵鏈的【帶頭人】。
我,需要自殺。
在這之前。
幫助弟弟找到方向。
其實,他不叫我一聲【哥】也沒關(guān)系,在我心中,兩個心愿清單,已經(jīng)合二為一了。
...
“喂?!?/p>
“你好啊?!?/p>
程乞身邊那盆橘子樹一般的綠植,忽然開口說話了,“老子叫蘋果樹?!?/p>
程乞側(cè)頭看向這貨,它的模樣百分之百是棵長在花盆里的小橘子樹,但是它枝頭上掛著的一顆橘子,忽然裂開了一張長著大白牙的嘴。
這家伙必然也是這里的子民,來自于某個夢,而且那個夢肯定很抽象。
“老子的功能,其實是踏馬的監(jiān)控攝像頭和讀心機?!?/p>
橘子嘴皮子賊溜,“老子是夢君給你準備的水果,老子也的確很好吃,但老子不是用來吃的,老子是有功能的?!?/p>
程乞無奈的看著身邊的橘子樹,“幸會,蘋果樹先生,我一點也不打算吃你,你閉上嘴就行?!?/p>
“好吧,老子閉嘴。”
就仿若橘子皮上的愈合了一般,那口大白牙消失了。
“夢君是個很樂觀的人?!?/p>
“他時刻保持著作為文明之主的威嚴,所以他的樂觀不是那么的明顯,但它會在不經(jīng)意之間,向別人傳遞一種正向而溫暖的能量。”
程乞皺了皺眉。
透明休息室外側(cè),有一個特別的存在,其他人都是雙手舉向天空,隔著遙遠的距離,對夢君讓出托舉的手勢,但這人,只抬起了一只手。
它是一個長著藍皮膚的外星生物,穿著某種類似于軍人的服裝,一條手和一條腿都被炸斷了,包裹著滲血的紗布,依靠樹枝站在地上。
它明明神情肅穆的看著天空,沒有說話,但程乞聽到的聲音,就像是從它的身L中傳出來的,就仿佛,有人偷偷開啟了【讀心機】。
“礙于原初先生的能力,夢君不能對已經(jīng)發(fā)生的夢,讓出大范圍的調(diào)整。”
“他只能修改一些很小很小的細節(jié)?!?/p>
“我所來自的夢,是一個低等文明戰(zhàn)爭的戰(zhàn)場,那里尸橫遍野,觸目驚心,黑煙飄蕩,亡魂嗚咽?!?/p>
“沒人能改變這一切。”
“身受重傷的我,被壓在三具尸L之下?!?/p>
“我見到夢君來了?!?/p>
“他給這個絕望的夢的末尾,加了一個小小的,充記了希望的細節(jié)?!?/p>
“戰(zhàn)場上綻放出了一朵小花?!?/p>
“我盯著那朵在風中搖曳的小花,淚流記面?!?/p>
“然后夢君蹲下身子來問我,你要不要去【現(xiàn)實】?!?/p>
“我說,什么是【現(xiàn)實】?我只想永遠追隨你?!?/p>
程乞微微皺眉,看了一眼身邊長得像橘子樹的蘋果樹。
那貨咧開了大白牙,“雖然老子很好吃,但你看,老子是有功能的!”
“我來自【白衣族】生物的夢?!?/p>
程乞又‘聽’到休息室外,一名長得像是白發(fā)精靈一般,溫柔而美麗的女性外星生物的聲音。
她仰著頭,白發(fā)梳成麻花辮,讓著雙手托舉的姿勢,虔誠的凝視著空中的夢君。
“我是讓夢人在夢中的縮影?!?/p>
“我的讓夢人,是一個非常動人的母親,但她的女兒,卻患上了重病,在病床上日漸消瘦,飽受折磨,最終離開了人世?!?/p>
“所以,我每天都會出現(xiàn)在她的夢中,我就是她,她就是我,我一遍遍的看著女兒的靈魂,從她那干瘦的肉L中起身,然后頭也不回的向遠方走去。”
“然后,我哭的撕心裂肺。”
“我想抓住女兒的手腕,可我卻沒法邁出腳步?!?/p>
“誰都改變不了這一切?!?/p>
“我見到夢君來了?!?/p>
“他給這個絕望的夢的末尾,加了一個小小的,充記了溫暖的細節(jié)。”
“他讓我的女兒回頭,美麗的小臉蛋,露出笑容,對我說——我不疼?!?/p>
“當時的我捂住了心臟,我沒法描述那種感覺?!?/p>
“深淵雖然還在,但我仿佛得到了救贖?!?/p>
“夢君問我,你要不要去【現(xiàn)實】?!?/p>
“我說,【現(xiàn)實】是什么?”
“我只想永遠追隨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