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劇烈的搖擺著,宛若巨浪中的輪船。
爆裂的閃電聲,以及船員的們的怒吼聲顯得有些遙遠而沉悶。
程乞再一次附身在了某位船員身上。
但這一次,視角中是絕對的漆黑,這名船員不像是其他人那樣,站在有光線的甲板上或者船艙內。
跟以前一樣,剛剛開始附身,程乞還不能立刻接管這具身體,原主人還具備自主行動力,程乞則像是‘第二靈魂’一樣,能夠進行暗中觀察。
程乞能感覺一些怪異,這種感覺有點說不出來。
他感覺這名船員的身子很難受,而且呼吸不暢。
并不是受傷或者生病,而是一種渾身不舒適,哪哪都不得勁兒,感覺這具身體的很多關節(jié)和肌肉都很酸痛,還有一種令人牙酸的扭曲感。
程乞還能感覺到四周的空間很擠,不是簡簡單單的擁擠,而是一種近乎于‘擠壓’的感覺。
不是吧?
一進來就是噩夢嗎?
程乞仔細體會了一瞬,覺得不像之前遇到的災難,還遠遠達不到那種程度。
“麻袋呢!”
“鐵碗呢!”
“【二副】馬上就要下地面了,他需要麻袋和鐵碗!”
程乞聽到了其他的船員‘咚咚咚’走下木質樓梯的聲音,又聽到他在慌亂的翻找著什么,這些聲音都有些發(fā)悶,像是隔壁傳出來的一樣。
程乞迅速判斷出了一件事情。
外部環(huán)境應該是船艙。
自已附身的‘船員’躲在了這間船艙中某個狹小的木制空間內,因此這里一片漆黑,會感到擠壓以及呼吸不暢。
這個人是誰?
或許他并不是船員。
很明顯,他不想讓任何人發(fā)現(xiàn)自已。
程乞大感意外,船上竟然還有這樣的人?
他是什么身份...偷渡客?
或者更慘一些,他該不會是一名囚犯吧?
程乞看過一些古老的西方航海故事,船上的囚犯毫無人權,連像樣的牢房都沒有。
他們可能會被關押在狹小的夾層中,亦或者鎖在木頭箱子里,動輒數(shù)個月的航海過程中,他們沒有出來的權利,吃喝拉撒全部狹小的空間內解決,他們通常會在到目的地之前,就死在了船上。
程乞想到了進入【碎夢】之前,自已挑選碎夢人的細節(jié),自已選擇的這名碎夢人,是一種痛苦且慌張的神情,原來是因為它依附著這樣一個恐怖而局促的夢。
但程乞并不會因為這個決定而后悔。
準確的說,這就是他規(guī)劃中的一部分。
現(xiàn)在,程乞的任務目標很清晰,就是在有限的機會內,讓這艘尋寶船順利的找到【邪神寶藏】,從而獲得這個碎夢中,所隱藏的終極信息。
而要想完成這充滿困難和阻礙的旅途,程乞至少要先做到一件事情,那就是盡可能提前的找到這艘船上所有的【隱患】。
形象的說,每一個【隱患】都是一枚定時炸彈。
提早發(fā)現(xiàn),便能提早解決。
反之,如果攜帶著【隱患】,而盲目推進,那么當粉身碎骨的那一刻到來時,沒有權利抱怨老天的不公。
反叛不僅死于話多,還會死于他那漏勺一般的思維。
——接下來,我的每一步都不能走錯。
所以,程乞在發(fā)現(xiàn)這名碎夢人的異樣后,當機立斷的選擇了它對應的【碎夢】。
程乞聽到,外側那名船員似乎找到了麻袋和鐵碗,‘咚咚咚’的踩著樓梯,上樓去了,外界的變得安靜了下來。
而后。
程乞感覺到有人在‘撓’自已的頭,準確的說,是有什么奇怪的肢體,在自已的頭頂輕微的移動。
嗯?
這么小的空間內,還有第二個人?
程乞目前還無法接管這具身體,只能感受到非常輕微的體感,無法抬頭,也無法準確的判斷,自已腦袋頂上,究竟是什么東西。
程乞感覺到有什么東西,貼著‘自已’的頭皮爬了過去,并且繼續(xù)前進到自已的腦袋前方。
輕微的吸氣聲響起,是原主人在呼吸,但吸氣聲就像是來自堵塞的管子,帶著明顯的窒息感和頑強的抽動聲。
程乞感到四周氧含量極低,導致呼吸發(fā)沉,吸進的仿佛不是空氣,而是浸了水的棉絮,每一口都要費盡全力,卻總也填不滿肺葉,越呼吸就越憋悶,這種痛楚的最深處,仿佛藏著一名正在向自已招手的死神。
吱扭...!
吱扭...!
程乞聽到自已的臉龐前方傳來傳來細微的摩擦聲。
從腦袋頂上爬過去的奇怪肢體,正在行動,發(fā)出的聲音像是正在拔出一個紅酒塞子。
啵!
果然有什么塞子被拔出來了。
程乞的面前,出現(xiàn)了一個比硬幣大不了多少的小孔,外界那昏暗的光芒照射了進來,雖然不算明亮,但終于驅散了程乞眼中那絕對漆黑的視角。
通過小孔可以看見,外部果然跟程乞猜測的一樣,是尋寶船的貨倉,堆砌著一些雜物,墻壁上掛著一盞油燈。
而程乞通過微光,也看見了‘自已’所在的地方。
這是一個木桶,或者...是一個木質的圓柱形儲物容器,直徑非常小,或許只有20-30厘米,它這種粗細程度,恐怕連一顆籃球都塞不進來。
長度應該不短,或許能達到1.5米,很像是長矛或者大號箭矢的收納桶。
這個容器是一種平放的姿勢,原主人保持昂頭,面對的正是容器之中的一個堵頭,小木塞下的洞口,也位于這個堵頭上,朝向貨倉。
原主人竟然呆在這種地方?
他是怎么進來的?
更讓程乞震驚的是,剛剛從自已腦袋上爬過去,并且拔掉木塞的奇怪器官,竟然是原主人的腳!
他沒有鞋子,光著腳丫,在極度有限的空間內,用拇指和食指拔掉了塞子。
他不但把自已塞到這種地方,而且其中一條腿還以一種近乎于180度的折疊姿勢,完全翻到了頭頂上,就像是終極版的一字馬,他的腳丫始終停在自已的頭頂,就是為了隨時可以拔掉木塞子。
至于原主人的手,則是連同肩頭,以一種向胸口內并攏的姿勢,完全收縮在了胸前,他肩胛骨向內折疊角度,也遠遠超過普通人的范疇,這能令他最大限度的,壓縮整個身體中最寬的肩頭,從而順利的塞入這擁擠的圓柱容器中。
當然,也是因為這種極限空間,他的手和肩頭,已經(jīng)完全無法移動了。
至于腿部空出來的狹小空間,程乞感覺到,那里似乎堆了一些雜草。
這...!
他全身的關節(jié),都是一種非常規(guī)的角度!
難怪程乞感覺到‘自已’的身軀,有一種奇怪的扭曲感!
換做是普通人,恐怕已經(jīng)被活生生的【撅】死了!
程乞思緒翻涌。
姿勢明顯提前擺好的,沒有骨折和脫臼的痛感,所以這家伙應該是主動躲藏在這里,他掌握著某種類似于縮骨功、揉體術之類的特殊能力。
借助小洞傳來的光芒,程乞又發(fā)現(xiàn)了一些細節(jié)。
這個圓柱形木質容器很老舊,擁有不少縫隙,但都被身體的主人,從內部用瀝青封死,而且那個用來堵住小的木塞子,也被提前修整過,它原本體積很大,尺寸不合適。
——“他媽的,船艙漏水了!”
——“一群蠢貨,快拿木塞和瀝青!”
——“一群腦子生蛆的王八蛋,瀝青哪去了!木塞是不是被哪個基佬塞屁股里了!”
程乞的腦海里回憶起這段聽過多次的怒罵聲。
難怪其他人找不到瀝青和木塞。
竟是被這個家伙用來填補藏身處了!
就在此時。
身軀的原主人在極度狹小的空間內,努力的前向伸了伸頭,雖然移動范圍甚至都沒超過1厘米但,但還是將鼻子和嘴巴,盡可能的靠近那小小的空洞。
他貪婪而又感恩。
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外界的空氣,即將因為窒息而死的他,也獲得了新的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