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大殿里。
姬太初提著食盒,恭敬的站在殿中央。
他的模樣、神態(tài)和過去幾乎沒有任何不同,但卻已經(jīng)不再是小嘍啰。
即便是皇帝身邊最受信任的洪公公,也已經(jīng)無法再忽視他。
回到這座大殿之后,洪公公便一直盯著姬太初,眼中神光幽深如淵。
最終,他的目光落在姬太初雙手提著的食盒,開口問道:“這是什么?”
姬太初連忙說道:“皇后娘娘特意吩咐小李子給老祖宗您送來的雪參湯?!?/p>
洪公公譏諷道:“怎么?你這是想要用皇后來壓咱家?”
姬太初連連搖頭,解釋道:“老祖宗誤會了,這是皇后娘娘的一片心意,小李子僅僅是幫忙送來,別無他意,老祖宗可千萬別多想。
小李子對老祖宗的忠誠之心,天地可鑒,路人皆知?!?/p>
洪公公盯著姬太初,冷幽幽的道:“現(xiàn)在的你功力蓋世,又得陛下新寵,咱家這個老不死的,只怕早已成為你眼中的絆腳石,恨不得一腳直接將咱家踹開。”
姬太初知道這種時候,正常情況下應該下跪,再飚一波演技,但他沒有下跪,直接搖了搖頭,“老祖宗,您真誤會……”
話未說完,眼前忽然浮現(xiàn)一道身影。
姬太初心頭微跳,眼見一只蒼老的手襲來,他猶豫一瞬,并沒有躲避,任由這只手捏住自已的脖頸。
以他現(xiàn)在的實力,就算被擒住脖頸,即便是不動用虛神鼎,這位洪公公也絕無可能秒殺他。
一旦這位洪公公真有殺機,那他也不會再客氣。
洪公公站在姬太初身前,右手擒住姬太初的脖頸,并沒有用力,冷笑道:“你倒是能忍,這都不躲?!?/p>
姬太初臉頰微白,艱難而又恭敬說道:“小李子是老祖宗的人,老祖宗是殺是剮,小李子都認?!?/p>
洪公公冷幽幽的盯著姬太初,右手仍舊沒有用力,但掌心卻已經(jīng)涌現(xiàn)雄厚氣勁。
姬太初臉色漸漸恢復平靜,警惕著洪公公的右手五指。
好一陣后。
洪公公松開姬太初,身影一閃,回歸大殿最深處的軟榻上。
與此同時,姬太初提著的食盒,也落到了軟榻旁的桌案上。
姬太初松了口氣,眼底卻是已經(jīng)殺機彌漫。
剛剛,洪公公雖然沒有真正動手,他也沒有進行反抗,但這絕不是關系的緩和。
正相反,兩人已經(jīng)算是徹底撕破臉了。
剛剛都沒有動手,僅僅是因為時機還不對。
接下來。
今晚過后,就是真正的你死我活了。
洪公公冷幽幽的道:“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咱家再送你最后一句話。”
姬太初恭敬依舊,“小李子恭聽老祖宗教誨?!?/p>
洪公公盯著姬太初,淡淡道:“陛下安排你做東廠掌刑千戶,你明白這意味著什么,東廠督主曹正欽也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明日到了東廠,見到曹正欽,他多半不會像咱家這樣,僅是捏住你的脖子;如果他對你出手,不要懷疑,他真有可能會直接廢了你。
咱家在宮里數(shù)十年,像你這種年紀輕輕便得勢的閹人,咱家見過的數(shù)不勝數(shù)。
但最終,能活到最后的,卻寥寥無幾。
宮里最不缺的,就是自作聰明的閹人。
不要將自已看的太重要,如果你真被廢掉了,那就是被廢掉了,掀不起什么波瀾?!?/p>
姬太初心頭微凜,雙手在前,恭敬拜道:“小李子謹記老祖宗教誨。”
洪公公冷幽幽的盯著姬太初看了一陣,緩緩閉上眼眸。
姬太初輕舒一口氣,想了想,從懷里取出一張折疊好的畫紙,雙手捧起。
洪公公右手輕動,一縷真氣瞬間卷起姬太初掌心里捧著的畫紙,飛到大殿最深處。
“小李子告退?!?/p>
姬太初恭敬退出大殿。
洪公公睜開眼眸,拿起畫紙,打開看了看,輕輕低吟:“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盡百花殺。
沖天香陣透朝歌,滿城盡帶黃金甲?!?/p>
剛吟誦完。
整張畫紙忽然燃起明黃色火焰。
洪公公臉頰頓時一僵,眼睜睜的看著這張畫紙,化為灰燼。
他笑了,笑的瘆人陰冷。
“九月八,確實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p>
洪公公輕語。
九月八,是雁美人入宮的日子。
在那一天,作為傳詔使的李三更,第一次在宮外傳旨,大皇子、鄭貴妃、金吾衛(wèi)大將軍秦飛虎,一眾人全都跪在了李三更的腳下。
夜色愈深。
從洪公公那里離開之后,姬太初并沒有立刻離開養(yǎng)心殿,他來到養(yǎng)心殿北邊,一座存放著諸多賬本的賬房里。
養(yǎng)心殿女官萬碧玉正在一座書架前查看賬本。
姬太初直接出現(xiàn)在萬碧玉身后,沖著萬碧玉的耳畔吹了口氣。
萬碧玉臉頰瞬間僵住,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轉(zhuǎn)身就是一掌,掌勁襲出,轟在姬太初的胸膛上,轉(zhuǎn)瞬消弭于無。
看到是姬太初,萬碧玉松了口氣,旋即便瞪起眼眸,咬牙低聲道:“你再敢這樣亂來,我真要一掌打死你了。”
姬太初一臉傷心的模樣,“我以為,你能聞出我的味道呢?!?/p>
萬碧玉臉頰一紅,輕嗔了姬太初一眼,沒好氣的問道:“你來這邊做什么?”
姬太初言簡意賅:“親你。”
萬碧玉臉頰又是一紅,右手輕輕打了下姬太初的肩膀,輕嗔道:“別鬧。”
姬太初雙手直接環(huán)過萬碧玉的腰肢,低聲道:“我可沒鬧?!?/p>
說完,便直接堵住萬碧玉的紅唇。
半晌過后。
姬太初抱著萬碧玉來到賬房深處的書桌前坐下,低聲詢問養(yǎng)心殿最近發(fā)生的事。
萬碧玉想了想,低聲道:“養(yǎng)心殿換了很多人,我感覺我也快要被調(diào)走了?!?/p>
姬太初詫異,盯著萬碧玉,“調(diào)走你?你認為這是陛下的意思,還是洪公公的意思?”
萬碧玉蹙眉,猶豫道:“應該是陛下的意思,我手底下的幾個親信,都已經(jīng)被調(diào)離養(yǎng)心殿了。
珠香宮的女官雪蓉已經(jīng)調(diào)到養(yǎng)心殿,正在跟我熟悉養(yǎng)心殿一應事宜?!?/p>
姬太初想了想,問道:“珠香宮是朱貴妃的住處?”
萬碧玉點點頭,輕聲道:“宮中有四位貴妃,陪伴陛下最久的,是大皇子的生母鄭貴妃;最近最受寵的,是打過你幾次的鐘貴妃;
入宮前身份最尊貴的是安雅貴妃,她曾是北離國的公主;
第四位貴妃,便是珠香宮的主人珠貴妃,珠貴妃入宮前,曾被譽為朝歌城第一美人兒,入宮后也曾十分受寵。
后來朱貴妃的父親海臨侯朱從善,仗著珠貴妃的權(quán)勢,欺男霸女,霸占宅田,放高利貸逼得人家破人亡等罪行,被多位御史檢舉,珠貴妃整日以淚洗面,惹得陛下不厭其煩,便漸漸冷落了珠貴妃。
當然,這種冷落,僅是跟過往相比,即便是到了現(xiàn)在,珠貴妃也是除了鐘貴妃之外,最受寵的一位妃嬪。
這次調(diào)遣珠香宮女官雪蓉來養(yǎng)心殿,可能是某種信號?!?/p>
聽完之后,姬太初直勾勾的盯著萬碧玉,問道:“你剛剛說,珠貴妃的父親是誰?”
萬碧玉輕聲道:“海臨侯朱從善,前段時間大皇子、三皇子、八皇子、九皇子被綁架那晚,他被殺了……”
尚未說完,萬碧玉眼皮子跳了下,旋即目光灼灼的盯著姬太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