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走到這一步了!”
李景隆心中苦澀的暗道,“其實....”
他腦海之中,猛的泛起朱標的樣子,“很多事可以避免的!”
是的,他之前一直在避免,甚至在挽回。
不然當年不會把戴思恭尋回京城,不會遍訪名義幫朱標去了身上的癰癥。
更不會一直盯著朱標的飲食,生怕他出什么意外。
可是現在....一切都還是朝著原來的方向,繼續(xù)的發(fā)展了。
“其實,我也不想走到這一步的....”
一時間,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羞愧,自責...
苦澀,不舍...
種種情緒之中,唯獨沒有...快意!
盡管李景隆一直,有意的盼著,甚至等著這一天。
可當這一天真正的來臨的時候,他的心中滿不是滋味。
“這不是我的錯,我又沒有做錯...”
他只能在心中,一遍遍如此的安慰著自已。
“是我....我不想再給你家當狗了!”
“我也不能再給你家當狗了!”
~
想著,他漸漸的紅了眼眶。
不知為什么,他的肩膀竟然也隱隱的顫抖起來。
有種莫名的悲愴,開始在心中蔓延。
是的,他是個自私虛偽的野心家。
是的,他是個口蜜腹劍的偽君子。
是的,他是個奸詐陰險的卑鄙小人。
是他,他是條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
但他,畢竟是人。
是人就有情感,是人都有復雜的內心,是人就會有些感觸!
“你怎么了?”
樸不成領命下去,朱元璋看著李景隆,低聲道,“哭了?”
“沒,沒有...”李景隆忙低頭擦眼。
“咱都看見了!”朱元璋不解,“好好的,哭什么?”
說著,他突然眼睛一瞇,“你跟老二老三的關系好,是不是事先知道他的病?”
“沒有!”
咚,李景隆跪下叩首。
而后抬頭,“臣是...”說著,他的眼淚終于不受控制的簌簌落下。
“到底為啥哭?”朱元璋怒道。
“臣是突然聽聞三爺病了,又想到剛才您說的...”
李景隆哽咽道,“您老了!”
瞬間,朱元璋的臉色柔和了許多。
“而且,臣剛才....”李景隆聲音沙啞,“也突然想到毛頭大哥,英年早逝。臣的心里,一時控制不??!”
“您剛才說臣長大了,其實臣一點都不想長大!”
“年年都有生離死別......走的都是臣身邊親近的人?!?/p>
說著,李景隆突然驚恐的抬頭,叩首道,“臣該死,口不擇言,臣該死!”
啪啪!
他給了自已兩嘴巴,“臣該死!
“你這孩子!”
朱元璋擺擺手,“哎...咱們是至親,咱還能因為你幾句有感而發(fā)的肺腑之言,就怪罪你?”
說著,他伸出大手,摸著李景隆的頭頂,“咱沒看錯,你這孩子是重情義的!”
“您不必掛懷,三爺吉人自有天相!”
李景隆抬頭,淚眼朦朧,“肯定是虛驚一場!”
~~
“我到底是天性虛偽?”
“還是后天的經歷所致?”
微微的秋風,柔和的吹拂著紫禁城的草木。
李景隆走出神武門,看著金水橋下,護城河中寧靜的波光,心中暗道。
“最好是天生的,不然....有些事我心里過不去。那么日后,很多事我更會下不了手!”
他心中正想著,突然邊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李子,你回來了?”
李景隆轉頭看去,微感意外。
來人一身蟒袍,意氣風發(fā),正是在他出京之前獲罪的守衛(wèi)侍衛(wèi)親軍都指揮使,東平侯韓勛!
看起來,他似乎不但沒有受到處罰,而且還官復原職了。
“小韓!”
李景隆爽朗一笑,“今兒你當值呀?”
“從上次那事開始,我可是半點懈怠都不敢有!”
韓勛帶著幾分唏噓,“哎,上回多懸呀!要不是后來涼國公親自在皇上面前再三求情,我這爵位呀,說不定就真沒了!”
你就作死吧,繼續(xù)跟著藍玉混!
李景隆心中冷笑,對方絕口不提家眷去了他家府上求情,他避而不見的事,那他樂不得的當做什么都不知道。
而他也明白,韓勛之所以當著他的面直接點名了是藍玉出面,也是帶著幾分...炫耀。
你看,你不幫我,有比你更厲害的人幫我!
兩人都心照不宣,但誰也不點明,這就是成年人的默契...虛偽!
“剛見了皇上?”
韓勛又笑道,“我可聽說這回去河南山東救災,差事辦的特別不錯。怎么著,皇上給你升官了沒有?”
“一點份內之事而已!”
李景隆謙遜的笑笑,“再說都是地方官們處置得當,我這個欽差就是走個過場而已!”
“你呀,啥時候變得這么藏拙了?”
韓勛又是笑,“太子爺那邊,估計也是這個月就能返回京師了!”說著,他頓了頓,又道,“估計中秋之前?要是趕上過節(jié)了,你我還有小曹咱們哥仨好好聚聚?”
聞言,李景隆臉上的笑容忽的不見了。
上下打量著韓勛,只看得對方心中隱隱發(fā)毛。
“你不知道?”
李景隆好似冷笑,“我在山東都知道了,你在京城不知道?”
“什么事?”韓勛后退一步。
“小曹去了龍州了!”
李景隆正色開口,“說是要親自護送著毛頭大哥的靈柩回京。”
“我....”
韓勛一頓,而后干笑幾聲,“我一直都在外廷當差.....”
“你不知道?涼國公也不知道嗎?”
李景隆又是冷笑,“太子爺有口諭,各地驛站,文武官員,若宣寧侯所有求,務必全力配合!”
“這..”韓勛又是怔住。
“毛頭大哥家的喪事,你去了沒有?”
李景隆盯著對方的眼睛,“嫂子你去看了沒有?”
“我...?”
韓勛漲紅了臉,突然大聲爭辯道,“李子,你什么意思?毛頭大哥也是我大哥,他沒了我心里也難受。我知道他沒了的事,我也難過。可我有啥辦法?你怎么一見面就質問我?”
“難不成,我是狼心狗肺的?”
“哦.....這么多年兄弟,你就這么看我?”
“哈?”
李景隆突然轉怒為笑,拍拍韓勛的肩膀,“小子,到底是我質問你,還是你來...質問我?”
陡然,韓勛的腳步后退兩步。
面上的神情,變得無比的尷尬。
他自幼跟李景隆一塊長大,見他這副笑面虎一般的模樣,就知他要動手。
“他現在還敢打我嗎?”
韓勛的心中,陡然間有些不確定。
就這時,突聽身后傳來聲音。
“曹國公留步!”
李景隆冷臉轉頭,瞬間變成笑容,“樸總管,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