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吧？”

沈青青的聲音帶著哭腔，幾步?jīng)_過來。

她的手懸在半空，眼淚先掉了下來。

“沒事，就是冷?！?/p>

王衛(wèi)國咧嘴笑了笑，想讓她安心，可一張嘴，牙齒就“咯咯”地打起架來。

他現(xiàn)在只想把自己塞進灶膛里，好好烤一烤。

“快，快進屋！”

沈青青回過神來，趕忙拉著他進了屋。

她手腳麻利地找來干凈的干帕子，胡亂地幫王衛(wèi)國擦著頭發(fā)和臉上的水，又從炕上抱來一床厚厚的棉被，一把將他裹了個嚴嚴實實。

沈老爺子也端來一碗滾燙的姜糖水，遞到他嘴邊。

“喝了，驅(qū)驅(qū)寒?！?/p>

王衛(wèi)國就著老爺子的手，咕咚咕咚幾口就把一碗姜糖水喝了個精光。

一股熱流從喉嚨滑進胃里，再擴散到四肢百骸，他這才感覺自己像是活了過來。

他脫掉身上冰冷的濕衣服，只穿著條短褲，整個人都縮進了被子里。

就在這時，院門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說話聲。

“衛(wèi)國啊，你跟李隊長他們干嘛去了？怎么好像聽到爆炸聲？”

村長舉著個馬燈，帶著村里十幾個膽大的青壯年，一臉擔憂地走了進來。

剛才那動靜太大了，半個村子的人都被驚醒了。

王衛(wèi)國裹著被子，探出個頭。

“村長，沒事了?！?/p>

他也沒打算隱瞞，這種事，說清楚了反而能安撫人心。

“有鬼子來這邊海邊接應(yīng)間諜，已經(jīng)都被處理了?！?/p>

“鬼子？”

“間諜？”

院子里的人頓時一片嘩然，臉上的擔憂瞬間變成了震驚和后怕。

“對了，”王衛(wèi)國像是想起了什么，補充道，“鬼子開來兩艘船，被炸沉了，就在東頭那片海灘，水不深。明天可以組織人去撈上來，煉鋼?！?/p>

這話一出，村長差點沒當場蹦起來。

“好啊！”

他一拍大腿，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

“上面剛下了令，搞大煉鋼鐵，每個村都要交三十斤的指標。我這兩天正為這事愁得睡不著覺呢，這不有材料了嗎？”

院子里的村民們也跟著興奮起來，剛才的恐懼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撿到寶的喜悅。

那可是兩艘船??！得有多少鐵！

只有沈青青，在聽到王衛(wèi)國輕描淡寫地說出“炸沉了”三個字時，抓著被子的手驟然收緊，指節(jié)都泛了白。

村長又囑咐了幾句注意安全的話，便心滿意足地帶著村民們離開了。

他們得趕緊回去商量明天撈船的大事。

院子里重新恢復(fù)了安靜。

沈青青默默地收拾著王衛(wèi)國換下來的濕衣服，一句話也不說。

王衛(wèi)國看著她緊繃的背影，心里有些發(fā)軟。

他剛想開口，沈青青卻突然轉(zhuǎn)過身，幾步走到他面前，抓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很涼，還在微微發(fā)抖。

“你以后，別再做這么危險的事了，好不好？”

她的聲音里帶著哀求，眼圈紅紅的，就那么直直地看著他。

王衛(wèi)國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揪了一下。

他可以對任何人說漂亮話，唯獨對她，他不想撒謊。

“青青?！彼词治兆∷氖?，輕輕摩挲著，“我是軍人的后代。國家需要我的時候，我得上?！?/p>

前世當了幾十年兵，保家衛(wèi)國這四個字，早就刻進了他的骨子里，成了本能。

看著沈青青瞬間黯淡下去的眼神，他心里一疼，又趕忙補充道。

“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自己的，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

他耐心地安慰著。

“而且這次只是個巧合。這邊暴露了，以后肯定安全了，那些間諜傻了才會再往這邊來?！?/p>

沈青青知道自己勸不住他。

這個男人有自己的堅持和信仰，也正是因為這樣，才讓她如此著迷。

她最終只是低下頭，將臉埋在他的手心里，悶悶地“嗯”了一聲。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

村長就帶著村里所有的青壯勞力，扛著繩子、撬棍，敲響了沈家的院門。

王衛(wèi)國早已穿戴整齊。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到東頭的海灘。

海邊已經(jīng)被清理得干干凈凈，除了沙灘上一些凌亂的腳印，再也看不出昨夜激戰(zhàn)的痕跡。

海風吹過，只有一股淡淡的硝煙味，證明著一切都不是夢。

王衛(wèi)國走到一塊礁石上，朝著不遠處的海面指了指。

“就在那一片?！?/p>

“好嘞！”

村長一聲令下，沈軍和沈建國這兩個村里水性最好的后生，率先脫掉外衣，一個猛子就扎進了還帶著寒意的海水里。

沒過多久，兩人就冒出頭來，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

“村長！底下真有船！老大一個！”

岸上的人頓時發(fā)出一陣歡呼。

打撈工作立刻展開。

然而，很快他們就發(fā)現(xiàn)了問題。

那兩艘船，幾乎都是鐵疙瘩，還是帶發(fā)動機的那種新式漁船，體積不小，又沉得死死的。

光靠村里這點人，用繩子拽，用杠桿撬，折騰了一上午，那船在水底下是紋絲不動。

“不行啊，村長?！?/p>

沈建國抹了把臉上的水，喘著粗氣說道。

“這玩意兒太沉了，咱們弄不上來?！?/p>

“再說了，就算弄上來了，這么多鐵，咱們村也用不完啊，指標早就超了?！?/p>

村長蹲在岸邊，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也犯了愁。

守著金山挖不動，這滋味可不好受。

“這么多咱們村也用不完，不如喊其他村的一起來弄?！鄙蚪▏嶙h道。

眾人一聽，都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大家一起出力，把船弄上來。

鐵平分了，每個村的指標都能完成，皆大歡喜。

“好！”

村長當即拍板，立刻派了幾個腿腳快的年輕人，去通知周圍的幾個村子。

“對了，”他站起身，特意叮囑了一句，“趙家村那邊，就別去了?！?/p>

幾個年輕人愣了一下，隨即會意地點點頭。

這種好事，自然沒他們的份。

消息傳得飛快。

沒過多久，鄰近的李家洼、王家屯幾個村的村長，就帶著各村最壯實的后生趕了過來。

他們扛著村里最粗的麻繩，背著撬棍，呼啦啦一大群人，把小小的海灘擠得滿滿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