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威開了收據(jù),并告訴他們,現(xiàn)在天氣還冷,魚苗放下去存活率不高。
等村里的“雪窖”化開,水溫回升了,再聯(lián)系他,他會親自安排專車把魚苗送到村里去,保證每一尾都活蹦亂跳。
隨后,王衛(wèi)國和沈紅星又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向陳威這位真正的專家請教起了養(yǎng)殖的各種注意事項。
從魚塘的清淤消毒,到魚苗的投放密度,再到日常的飼養(yǎng)管理和病害防治,兩人拿著紙和筆,一個問得仔細,一個記得認真,生怕漏掉任何一個細節(jié)。
不知不覺,天色已近傍晚。
陳威看看時間,合上筆記本,熱情地說道。
“走,今天說什么都不能讓你們走!我已經(jīng)在國營飯店訂好了一桌,一來是感謝你們對我兒子的救命之恩,二來也算是為你們接風(fēng)洗塵!”
盛情難卻,王衛(wèi)國和沈紅星只好跟著去了。
晚飯后,陳威又給他們安排了招待所住下,自己則帶著陳星回家團聚。
第二天一大早,陳星就趕到了招待所。
跟他一起來的,還有他的母親。
陳母看起來也是一位知書達理的知識分子,一見到王衛(wèi)國和沈紅星,眼淚就下來了。
拉著他們的手,感謝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也是學(xué)著丈夫的樣子,深深地鞠躬。
一行人來到火車站,陳威已經(jīng)提前幫他們買好了回去的火車票。
臨上車前,陳威將一個沉甸甸的網(wǎng)兜塞到了沈紅星手里。
“陳主任,你這是干啥!”
沈紅星打開一看,嚇了一跳,里面是好幾條好煙和幾瓶好酒,底下還壓著一個信封。
他抽出信封里的東西一看,更是手都哆嗦了——那是一套嶄新的自行車票!
“這太貴重了!我們不能要!絕對不能要!”
沈紅星把東西往回猛推。
這年頭,自行車票可是比自行車本身還稀罕的硬通貨,這一套票,拿到黑市上能換不少錢呢!
“沈村長,王同志,你們就收下吧!”
陳威卻死死按住他的手,語氣懇切無比。
“這點東西,跟你們對我兒子的恩情比起來,算得了什么?小星這孩子,以后還要在村里繼續(xù)叨擾大家,我這個當父親的,拜托你們,往后多照顧他一二!”
說著,他又要鞠躬。
王衛(wèi)國連忙攔住他:“陳主任,你放心,陳星在村里,就跟我們自家人一樣。”
話說到這個份上,再推辭就顯得矯情了。
“嗚——”
火車的汽笛長鳴一聲,開始緩緩啟動。
“爸!媽!”
陳星跟在火車邊上,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陳母早已哭成了一個淚人,靠在丈夫的肩膀上,不停地揮著手。
王衛(wèi)國將車窗拉開,對著窗外的陳星喊道。
“陳星!回去吧!在村里等著,咱們一起把魚養(yǎng)大、養(yǎng)肥!”
陳星重重地點頭,直到他的視野再也追不上火車的離開速度,還一直望著站臺,父母的身影成了一個越來越小的黑點。
火車駛出省城,王衛(wèi)國和沈紅星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滿滿的收獲和對未來的期盼。
火車“哐當哐當”地駛過原野,窗外的景物飛速倒退。
沈紅星小心翼翼地將那個裝著煙酒和自行車票的網(wǎng)兜放在腳邊,生怕顛簸壞了。
他看著對面閉目養(yǎng)神的王衛(wèi)國,心里感慨萬千。
這個年輕人,就像是上天派來給沈家村的福星,自從他來了,村里的日子就一天一個樣。
回到村里時,天色已經(jīng)擦黑。村口的大槐樹下,幾個半大的孩子還在玩鬧,看到兩人回來,立刻一哄而散,飛奔著回家報信去了。
“衛(wèi)國哥回來啦!”
“村長回來啦!”
消息像長了翅膀,很快,沈家村的夜晚就比往常熱鬧了許多。
此時的沈家村,依然處在冬末春初的忙碌中。
村里的青壯勞力們,還在為沈家坳那個巨大的“雪窖”添磚加瓦。
今年的儲雪,氣氛卻和往年大不相同。
第二天一早,王衛(wèi)國就換上了厚實的舊棉襖,扛著鐵鍬也加入了儲雪的隊伍。
他干得賊起勁,一鍬一鍬地將遠處干凈的積雪鏟起,甩進雪窖里,只當是鍛煉身體。
熱氣從他的口鼻中呼出,在寒冷的空氣里凝成一團白霧。
沈建山和沈富民也在,看到王衛(wèi)國來了,都湊了過來。
“衛(wèi)國哥,你不是去省城累著了么,咋不多歇兩天?”
沈建山憨厚地笑道。
“歇著干嘛,渾身骨頭都癢癢?!?/p>
王衛(wèi)國拍了拍鐵鍬桿。
“再說了,這可是為了咱們的魚塘,出份力心里踏實。”
眾人聽了都笑了起來。今年的儲雪,大伙兒心態(tài)都放松了不少。
往年,那是往死里儲,生怕開春后天一旱,塘里的水被太陽曬干了,那點雪水是救命的。
可今年不同,開春后雨水會很足,這事兒王衛(wèi)國早就跟村長提過。
所以現(xiàn)在儲雪,更多的是為了開春后能快速融化,補充水源,好早點把魚苗放進去。
大家伙兒在山坳里干得熱火朝天,村長沈紅星卻不見人影。
他正騎著村里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都響的二八大杠,奔波在去縣城肉聯(lián)廠的路上。
陳威的話,他可是記在心里的。
“草魚雖然吃草,但要想長得快、長得肥,光靠水草可不行。喂點豬飼料,那肉是噌噌地長!”
于是,沈紅星這幾天的任務(wù),就是去肉聯(lián)廠瘋狂預(yù)定豬飼料。
這年頭的飼料也是緊俏貨,好在他跟廠里的采購科長老李有點交情,軟磨硬泡,再加上幾包從陳威那得來的好煙開路,總算是談下了一大批訂單。
回到村里,沈紅星召集大家開了個會,當眾算了一筆賬。
“同志們,我跟衛(wèi)國去省城,專家都問清楚了!咱們這五萬尾魚苗,要是伺候得好,一年下來,養(yǎng)出十萬斤魚,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用力地晃了晃。
村民們都瞪大了眼睛。
十萬斤?
那得是多少魚??!
“按現(xiàn)在最低的市價,毛估估兩毛錢一斤,十萬斤,是多少錢?”
沈紅星的聲音都帶上了幾分顫抖。
底下有人掰著手指頭算了半天,一個半大孩子突然喊道:“是兩萬塊錢!”
“轟!”
人群瞬間就炸了。
兩萬塊錢!
對于一年到頭土里刨食,全村分紅加起來也就千把塊的村民們來說,這簡直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