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不懷疑，只要對面那個年輕人一句話，自己和他這幾十個兄弟，今天就得全交代在這連江里喂魚。

“還愣著干什么！都他媽給我滾過來！”

虎哥跪在地上，沖著身后那群已經(jīng)嚇傻了的小弟們怒吼。

“快過來見過大哥們！”

那幾十個小弟如夢初醒，一個個丟掉手里的家伙，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

“噗通、噗通……”

下餃子一般，幾十號人，黑壓壓地跪了一地。

場面極其壯觀。

幾十把槍對著腦門，這他媽誰受得了??！

太嚇人了！

“錢，還要不要了？”

一直躲在后面的沈青海，看到這幅場景，膽氣也壯了起來。

他挺著胸膛，走到虎哥面前，學(xué)著王衛(wèi)國的樣子，居高臨下地問道。

虎哥一抬頭，看到是這個賭鬼，恨得牙癢癢，但臉上卻不敢表露分毫。

“不要了！不要了！”

他連忙從懷里掏出那張欠條，看都沒看，直接撕了個粉碎，揚手扔進了滾滾的江水中。

王衛(wèi)國看著這一幕，知道自己今天立威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

他擺了擺手，示意沈青陽停手。

正準(zhǔn)備招呼民兵隊的兄弟們撤退，遠處，突然傳來了刺耳的警笛聲。

“嗚——嗚——”

幾輛閃爍著紅藍警燈的吉普車，正從縣城的方向，朝著連江橋飛速駛來。

刺耳的警笛聲劃破了江上寂靜的夜，也撕碎了橋上那份剛剛建立起來的脆弱平衡。

王衛(wèi)國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疙瘩。

沈軍和一眾民兵隊員們也是臉色一變，下意識地握緊了手里的槍。

跪在地上的虎哥和他那群小弟，先是茫然，隨即臉上竟浮現(xiàn)出一絲劫后余生的慶幸。

來了公家的人，總好過被幾十桿槍指著腦袋。

“吱嘎——”

刺耳的剎車聲響起，幾輛綠色的212吉普車在橋頭一個甩尾，穩(wěn)穩(wěn)停住。

車門猛地被推開，一個穿著警服，身材高大，面容方正的中年男人跳了下來。

他身后，跟著七八個同樣荷槍實彈的公安。

那中年男人一眼就鎖定了人群中的王衛(wèi)國，臉上的怒氣像是要噴出火來，三步并作兩步?jīng)_了過來。

“王衛(wèi)國，你個混賬！”

他一開口，聲音洪亮，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

“還約群架是吧？打架斗毆是吧？”

那人正是縣公安局的副局長，李青山。

他一邊罵，一邊抬腳就往王衛(wèi)國身上踹。

“砰！砰！”

結(jié)結(jié)實實的幾腳，踹在王衛(wèi)國的屁股上，揚起一陣灰塵。

“你以為你是什么，地痞？混混？”

李青山氣得臉色鐵青，指著王衛(wèi)國的鼻子，恨鐵不成鋼地又補了一腳。

他看著王衛(wèi)國身后那五十多個端著槍的民兵，再看看橋中央跪著的那幾十個拿著砍刀鋼管的混混，只覺得一陣頭暈?zāi)垦?，血壓蹭蹭往上冒?/p>

這他媽要是真打起來，今晚青山縣的天都得被捅個窟窿！

王衛(wèi)國硬生生受了這幾下，眉頭緊鎖，身形卻紋絲不動。

他不是躲不開，而是不能躲。

李青山是看著他長大的長輩，更是父親生前的戰(zhàn)友，這幾腳，他受得起。

“李叔。”

王衛(wèi)國沉聲開口。

“你怎么來了？”

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絲疑惑，這件事他自認(rèn)為做得隱秘，怎么會驚動了縣局，還是李青山親自帶隊。

“我怎么來了？”

李青山聽到這話，氣得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我要是再不來，你小子是不是就要帶著民兵隊，把這伙人全突突了扔進連江里？”

他喘著粗氣，顯然是氣得不輕。

“沈柱！你們村的沈柱，跑到派出所報案，說你帶著幾十個民兵，拿著槍，來連江橋跟人火并！”

李青山的聲音里充滿了失望和痛心。

“你真他娘的給你爺爺丟臉，給你爹丟臉！”

沈柱？

王衛(wèi)國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而他身后的民兵隊員們，在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也都炸了鍋。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像刀子一樣，齊齊射向了縮在人群后面的沈青海。

那目光里，有憤怒，有鄙夷，更有種被人從背后捅了一刀的憋屈。

我們跑來給你小子擦屁股，冒著風(fēng)險給你出頭。

結(jié)果你爹倒好，轉(zhuǎn)頭就把我們給賣了？

這是什么人家？

沈青海被這幾十道幾乎要殺人的目光釘在原地，嚇得渾身一個哆嗦，兩條腿篩糠似的抖個不停。

“我……我不知道啊……”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臉色慘白如紙。

“我真的不知道我爹會去報公安……我……”

他心里更是把沈柱罵了千百遍。

這老東西是瘋了嗎？

眼看著事情就要解決了，他跑去報公安，這是想干什么？想把所有人都害死嗎？！

“李叔?！?/p>

王衛(wèi)國抬起手，打斷了沈青海蒼白的辯解。

他的大腦在飛速運轉(zhuǎn)，瞬間就想好了對策。

“你別聽沈柱胡說八道，他年紀(jì)大了，腦子糊涂，看事情容易看走眼。”

王衛(wèi)國臉上的表情恢復(fù)了平靜，語氣也變得沉穩(wěn)起來。

“我們不是來打架的?！?/p>

“我們是聽說連江橋出了問題，作為民兵隊，有責(zé)任有義務(wù)，過來看看情況，排查一下安全隱患?！?/p>

他說得一本正經(jīng)，臉不紅心不跳。

說話間，他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還跪在地上的虎哥，眼中閃過一絲警告的意味。

虎哥是個人精，看到王衛(wèi)國的眼色，立刻心領(lǐng)神會。

現(xiàn)在大家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公安真要追究起來，他這個“約架”的組織者，罪過更大。

“啊，對對對！”

虎哥連滾帶爬地湊過來，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對著李青山點頭哈腰。

“警察同志，誤會，天大的誤會！”

“是……是我們發(fā)現(xiàn)這橋好像有點不對勁，我們也是熱心市民，想過來看看，沒想到就遇到了同樣來檢查的民兵同志們?！?/p>

他一邊說，一邊擦著額頭的冷汗。

這謊話說得他自己都心虛。

“呦呵？”

李青山被這倆人一唱一和給氣笑了。

他雙手叉腰，圍著王衛(wèi)國和虎哥轉(zhuǎn)了一圈，眼神里的譏諷毫不掩飾。

“你們倆這嘴皮子，不去說相聲都屈才了?！?/p>

“行啊，使勁吹，來，你給我說說看，這連江橋哪里有問題了？”

李青山指著腳下堅實的橋面，冷笑道。

“說出個一二三來，要是說不出來，今天你們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跟我回局子里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