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落座,王衛(wèi)國親自給每個人都倒上了一大碗自家釀的米酒。
酒香醇厚,混著菜香,讓整個小院都充滿了溫暖的人間煙火氣。
“兄弟們?!?/p>
王衛(wèi)國端起碗,站了起來。
院子里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今天請大家來,是有一件事要宣布。”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每一張熟悉的面孔,沉聲道。
“六月份我要去參軍了?!?/p>
話音落下,院子里先是一片死寂,隨即“嗡”的一聲炸開了鍋。
“啥?衛(wèi)國哥,你那么快要去當兵?不再等一等了,這守山打獵,出海、養(yǎng)魚,村里大事都少不了你啊!”
沈富民第一個跳了起來,滿臉的不可思議。
“哥,怎么突然要去參軍?”
劉兵也急了,他雖然早就聽說王衛(wèi)國要去參軍。
可他們連山民兵隊這支隊伍,王衛(wèi)國就是主心骨,他要是走了,大家心里都沒底了。
看著眾人七嘴八舌、滿是震驚和不舍的模樣,王衛(wèi)國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他抬手往下壓了壓,示意大家安靜。
“肯定不是突然,這件事我想了很久,也準備了很久?!?/p>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
“今天這頓飯,就算是我給大家的踐行飯。以后我不在了,民兵隊里的事,就都交給劉兵、劉軍兄弟負責?!?/p>
他看向劉家兄弟,眼神里滿是信任。
“這兩年,咱們的打獵和賣貨的生意,主要是他們在跑,路子熟,人也機靈,我相信他們能帶好大家。你們往后,就都聽他們的?!?/p>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衛(wèi)國哥早就開始培養(yǎng)接班人了。
劉家兄弟確實能干,腦子活,嘴皮子也利索,這兩年跟著王衛(wèi)國,早就歷練出來了。
可明白歸明白,心里的失落和不舍卻是實實在在的。
這幾年,他們跟著王衛(wèi)國,從食不果腹到頓頓有肉,不少兄弟家里都蓋了新房,甚至有幾個買了自行車,可以說日子過得比城里人還舒坦。
在他們心里,王衛(wèi)國不只是隊長,更是領路人,是能讓他們安心的頂梁柱。
他這一走,山好像就沒那么高了,海好像也沒那么闊了。
王衛(wèi)國接著補充道:“另外出海的事情,就交給建山和富民你們倆了啊。至于養(yǎng)魚,有紅星叔和陳星呢,你們也不用擔心。”
“衛(wèi)國哥……”
沈建山眼圈有點紅,端著酒碗,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王衛(wèi)國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舉起碗,對著眾人朗聲道。
“參軍是我一直以來的心愿。男兒在世,總得有點追求。我去部隊,也是為了給我自己,也為了給咱們這個家,爭一個更好的前程?!?/p>
“這是好事,你們應該為我高興,為我祝福才對,怎么一個個都愁眉苦臉的?”
他臉上的笑容真誠而坦蕩,沒有絲毫離別的傷感,反而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來,都把碗端起來,喝!”
眾人被他的情緒感染,沉悶的氣氛為之一松。
劉兵第一個站起來,大著舌頭喊道。
“對!衛(wèi)國哥說得對!參軍是光榮的事,咱們應該祝福衛(wèi)國哥!”
“沒錯!我們應該祝福衛(wèi)國!”
大家紛紛舉起碗,努力擠出笑容,眼里的不舍卻怎么也藏不住。
碗筷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衛(wèi)國哥,你放心去!”
劉軍喝下一大口酒,抹了把嘴,胸脯拍得“砰砰”響。
“家里這邊,有我們兄弟們幫你看著!誰他娘的敢欺負嫂子和小山小海,那就是廁所里打燈籠——找死(屎)!”
“沒錯!到了部隊,安頓下來了,記得常給我們寫信,別去了大地方,就把我們這幫窮兄弟給忘了!”
“要是受了委屈,也跟我們說,咱們這么多人,總能想辦法!”
一句句樸實又滾燙的話,像一股股暖流,淌進王衛(wèi)國的心里。
他知道,這些都是過命的交情。
上輩子他在部隊,有周華那樣的生死兄弟。
這輩子在家里,又有這么一群肝膽相照的弟兄。
家人安然,兄弟在側,他真的很滿足。
這一頓飯,一直吃到月上中天。
每個人都喝得酩酊大醉,互相攙扶著,深一腳淺一腳地散去。
王衛(wèi)國站在院門口,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久久沒有動彈。
沈青青從屋里拿了件外套,輕輕披在他身上。
“都安排好了?”
她柔聲問。
“嗯,都安排好了。”
王衛(wèi)國轉身,將妻子攬入懷中,下巴抵著她的發(fā)頂,能聞到淡淡的皂角清香。
隔天晚上,王衛(wèi)國換了身干凈的衣服,騎著自行車進了城。
連山城國營飯店的包間里,他請了李振東、向芳幾人吃飯。
這幾位都是他在城里的有力人脈。
軋鋼廠廠長,火車站會計室主任……
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
飯桌上的氣氛,就和昨晚在村里截然不同了。
沒有那么多的傷感和不舍,更多的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和祝福。
“衛(wèi)國老弟,你這步棋,走得高?。 ?/p>
李振東端著酒杯,一臉贊賞。
“咱們這個年紀,想再往上走,沒有好的履歷,太難了。你這一去,天高海闊,前途不可限量啊!”
向芳也笑著點頭。
“是啊,衛(wèi)國你本來就有關系在部隊,這次過去肯定能如魚得水。我們就在連山城,等著喝你的慶功酒了。”
他們都是聰明人,看事情比村里人透徹。
他們知道,王衛(wèi)國絕不是一時沖動,他走的每一步,都有著清晰的規(guī)劃。
參軍,對他而言,不是結束,而是一個更高起點的開始。
王衛(wèi)國微笑著和他們碰杯:“借各位吉言。以后家里這邊,還要多勞煩兩位照應?!?/p>
“放心,弟妹那邊就是我們這邊,誰敢不長眼,我李振東第一個不答應!”
一頓飯賓主盡歡,王衛(wèi)國的人脈關系,在離開前,又被他不動聲色地鞏固了一遍。
又隔了一天,天剛放亮,一輛綠色的吉普車就開進了沈家村,停在了王衛(wèi)國家門口,引來了不少村民的圍觀。
車上下來兩個人,一個是穿著公安制服的李青山,另一個則是一身筆挺軍裝,肩膀上扛著紅牌領章的中年軍官,神情嚴肅,不怒自威。
“衛(wèi)國,這位是縣里征兵辦的薛干事,今天來做最后的家訪核查。”
李青山介紹道。
“薛干事好,快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