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衛(wèi)國抱著她,一下一下地輕撫著她的后背,心里暗暗發(fā)誓,為了懷里這個女人和孩子們,他必須更穩(wěn)妥,更謹慎。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
王衛(wèi)國就和沈青陽一起,推著那輛二八大杠出了門。
沈青陽坐在后座上,懷里緊緊抱著那個裝著“巨款”的破布袋子,激動得一晚上沒睡好。
到了城里,兩人直奔那家熟悉的藥材鋪。
錢老正戴著老花鏡,拿著個小算盤在柜臺后打著盹。
“錢老。”
王衛(wèi)國輕聲喊了一句。
錢老睜開眼,看到是他們,慢悠悠地扶了扶眼鏡。
當王衛(wèi)國把布袋里的東西一樣樣掏出來,擺在柜臺上時,錢老的眼睛瞬間亮了。
他猛地站起身,拿起其中一株,湊到眼前仔仔細細地看。
“這……這品相……”
錢老的手都有些抖,他抬頭,目光銳利地盯著王衛(wèi)國。
“你進深山了吧?”
“嗯?!?/p>
王衛(wèi)國點點頭,沒有否認。
他現(xiàn)在更關(guān)心的是價格,催促道:“您老快給算算,這些能值多少錢?!?/p>
錢老白了他一眼,仿佛在責怪他的俗氣,但手上的算盤卻打得飛快,珠子碰撞間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最終,算盤“啪”地一聲停下。
“九百九十塊?!?/p>
錢老報出一個數(shù)字。
沈青陽倒吸一口涼氣,差點從凳子上滑下去。
九百九十塊!這年頭萬元戶都還是個傳說,他們這一趟就掙了將近一千塊!
王衛(wèi)國倒是平靜,他收好錢,從里面抽出一張大團結(jié)遞給錢老。
“錢老,跟您打聽個事兒?!?/p>
“說?!?/p>
錢老接過錢,心情顯然不錯。
“我聽說京都有位叫張濟仁的老中醫(yī)。”
王衛(wèi)國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我想帶我爺爺去瞧瞧,您老知道,大概得準備多少錢才夠?”
他記得,前世他和張濟仁的孫子是鐵哥們,可這輩子,他們之間還沒有任何交集。
錢老聞言,放下手里的藥材,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張濟仁?那可不是一般人,是國手,專門給大領(lǐng)導看病的。”
他頓了頓,用指節(jié)敲了敲柜臺。
“你光有錢,人家未必會給你看。”
“到了他們那個級別,錢財都是身外物。”
錢老壓低了聲音,指了指柜臺上的那些野山參。
“他們對這些真正稀罕的藥材,比對錢感興趣得多?!?/p>
“明白了?!?/p>
王衛(wèi)國瞬間恍然大悟。
他道了謝,拉著還沉浸在巨款沖擊中的沈青陽離開了藥材鋪。
兩人沒回家,而是徑直去了紡織廠。
在門衛(wèi)處通報后,很快,孫紅山就親自迎了出來。
“可算把你盼來了!”
孫紅山熱情地把他們讓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王衛(wèi)國也不廢話,從另一個布袋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用紅布包著的東西。
“孫叔,上次來得匆忙,也沒帶什么像樣的東西。這是我進山偶然得的,一株二十年份的野山參,您留著泡酒喝,補補身子?!?/p>
孫紅山打開紅布,看到那根須完整、形態(tài)飽滿的野山參,眼睛都直了。
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嘴都快咧到耳根子。
“賢侄,你這……你這可真是……局氣!”
他知道這東西的價值,這已經(jīng)不是一份禮物,而是一份天大的人情。
“孫叔,您跟我客氣啥?!?/p>
王衛(wèi)國笑著擺擺手。
“好好好,不客氣!”
孫紅山珍而重之地把人參收好,態(tài)度越發(fā)親近。
他給兩人倒上茶,壓低聲音說道:“叔也跟你說個實在話?!?/p>
“今年的旱情,怕是會比想的更嚴重。上面已經(jīng)有文件下來了,要保證生產(chǎn),但物資會越來越緊缺?!?/p>
孫紅山嘆了口氣。
“尤其是肉食,各個廠子都缺,工人沒油水,干活都沒勁。你要是能弄來,弄多少,叔都要!”
他看著王衛(wèi)國,眼神里帶著期許。
“還有那些山里的干貨,榛蘑、木耳之類的,這天不知道要旱到什么時候,多備點食材,總歸是好的?!?/p>
這正是王衛(wèi)國想要的消息。
“多謝孫叔告知。”
他誠懇地道謝。
“那您這兒……有沒有多余的票?各種票都行。”
王衛(wèi)國順勢問道。
“如您所說,我也想給家里多備點東西,心里踏實?!?/p>
如今黑市沒了,想買點緊俏東西,只能用票。
孫紅山聞言,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
“現(xiàn)在這光景,錢快沒用了?!?/p>
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你得用東西,來換票。”
孫紅山端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吹了吹上面漂著的茶葉末,輕輕呷了一口。
辦公室里很安靜,只有墻上掛鐘的指針在單調(diào)地走著。
“現(xiàn)在指標大部分都給了部隊,還有京城、滬市那樣的大地方。”
孫紅山放下茶缸,聲音壓得更低了。
“旱情看著要糟,糧食是根本,上面要保大局。發(fā)到咱們這種地方城市的票,自然就大幅度減少了?!?/p>
“叔在廠里,也弄不到多余的票了,現(xiàn)在這玩意兒,比錢金貴。”
王衛(wèi)國點點頭,心里跟明鏡似的。
前世的記憶里,這場大旱持續(xù)了將近兩年。
到后面,是真的有錢都買不到東西,全憑票證和人情關(guān)系硬扛。
孫紅山見他一點就透,沒有半分驚訝,眼里的欣賞又多了幾分。
這年輕人,沉穩(wěn)得不像話。
“不過,”孫紅山話鋒一轉(zhuǎn),“總有人有路子能弄到票。你要是真能弄到好東西,叔可以幫你搭個線,去淘換。”
他用手指在桌上點了點,加重了語氣。
“肉食,最好使。”
“明白了。”
王衛(wèi)國的回答干脆利落。
“開春了,山里的野物也都醒了,我過兩天就進山一趟?!?/p>
他心里已經(jīng)有了盤算。
打獵,他是在行的。
只是一個人力量有限,打到的獵物太多,光靠他和青陽兩個人,根本弄不下山。
這事兒,得找個幫手。
“那感情好!你有數(shù)就行。”
孫紅山滿意地笑了,親自把兩人送出了辦公室。
從紡織廠出來,沈青陽還暈乎乎的,腦子里全是孫紅山說的那些話。
錢快沒用了?要用東西換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