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規(guī)定,普通征兵的年齡要求是十八到二十二周歲。
沈軍和沈富國今年都是二十一,明年再不抓住,這輩子就跟部隊無緣了。
“那你呢,衛(wèi)國?”
沈富國問道。
“你不去嗎?”
“我當然去啊。”
王衛(wèi)國點點頭,平靜地說道。
“不過我情況特殊,我今年二十六,已經(jīng)超齡了,得走特招的路子?!?/p>
他沒細說,但沈軍和沈富國都明白,王衛(wèi)國的“路子”肯定不一般。
他們想起王衛(wèi)國之前拿出的那些功勞和兩次三等功,心里頓時有了底。
李青山也點頭證實道。
“衛(wèi)國的情況我已經(jīng)向上頭報備過了,他有兩個三等功在身,走特招問題不大。主要是你們倆,得抓住這次機會?!?/p>
“去!我們?nèi)?!?/p>
沈軍和沈富國異口同聲地說道,聲音里充滿了決心。
家里的婆娘都懷著孩子,他們必須為下一代拼出一個未來。
在村里刨一輩子地,孩子生下來也得跟著受苦,可要是當了兵,一切就都不同了。
“好!有志氣!”
李青山贊許地看了他們一眼。
“那我現(xiàn)在就幫你們把名報上去,接下來就是體檢和政審,你們可得做好準備?!?/p>
事情就這么定了下來。
從那天起,沈軍和沈富國的干勁更足了。
他們知道,一旦參軍離開,家里就全靠女人了,必須在走之前,給家里多攢下一點底子。
兩人幾乎是天不亮就出門,天黑透了才回來,加緊出海捕魚賺錢。
王衛(wèi)國看著兩個兄弟如此拼命,心里也替他們高興。
他沒跟著去搶那點漁獲,而是利用自己的渠道,幫他們做更長遠的打算。
他找了個機會,帶著兩人悄悄進了趟城,找到了陳東。
“東哥,我這兩位兄弟,馬上要去當兵了,家里底子薄,想在走之前給婆娘孩子多留點東西?!蓖跣l(wèi)國開門見山。
陳東一聽是這事,二話不說,拍著胸脯道。
“衛(wèi)國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要什么票,盡管說!”
王衛(wèi)國遞過去一個單子和一沓錢,那是沈軍和沈富國這段時間拼死拼活攢下的全部家當。
“油票、糖票、布票、工業(yè)券……這些都要一些,有多少要多少?!?/p>
陳東掃了一眼,點點頭,很快就湊齊了一大包各種票證。
這個年代,錢有時候還不如票好使。
有了這些票,至少能保證他們的媳婦孩子在接下來的一兩年里,日子能過得寬裕一些,能扯上新布做身衣裳,能吃上點油腥。
回村的路上,沈軍和沈富國揣著懷里沉甸甸的票證,激動得眼眶都紅了。
“衛(wèi)國,這……這大恩不言謝,以后我們兄弟的命就是你的!”
沈富國聲音哽咽。
王衛(wèi)國騎著自行車,感受著迎面而來的晚風,心里一片平靜。
他回頭看了看兩個黝黑的兄弟,笑道。
“說這些就見外了。咱們是兄弟,到了部隊好好干,干出個人樣來,比什么都強。家里的事,你們也別操心,有我照看著,出不了岔子?!?/p>
夕陽的余暉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未來的路已經(jīng)鋪開,充滿了挑戰(zhàn),也充滿了希望。
日子一晃,半個月就過去了。
這天一大早,沈家村就熱鬧了起來。
村口的大槐樹下,征兵辦的同志開著一臺手扶拖拉機,突突突地響著,車斗里已經(jīng)坐了幾個鄰村的小伙子。
村長沈紅星扯著嗓子,正指揮著幾個后生,在村口最顯眼的兩棵大樹之間,拉起了一道鮮紅的橫幅——“一人當兵,全家光榮”。
沈軍和沈富國胸前都戴著大紅花,顯得格外精神。
他們的媳婦,一個挺著肚子,一個還沒太顯懷,眼圈都是紅的。
沈軍和沈富國二人家里父母老兩口也是,一會兒叮囑這個,一會兒囑咐那個。
嘴里說著“好好干,別惦記家里”,眼淚卻不聽使喚地往下掉。
“哭啥!這是光榮的事!”
沈軍梗著脖子,努力做出笑臉,可聲音里的顫抖卻出賣了他。
他用力地抱了抱媳婦,又摸了摸她高高隆起的肚子。
“等我回來,娃都能打醬油了。在家聽衛(wèi)國的話,別累著自己?!?/p>
沈富國那邊也差不多,他把懷里的票證和錢一股腦塞給媳婦,啞著嗓子說。
“都收好,別省著,想吃啥就去買。家里有衛(wèi)國和青山哥照應著,我放心?!?/p>
王衛(wèi)國站在一旁,看著這幅離別的場景,心里也有些感慨。
他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兩個兄弟的肩膀。
“到了部隊,什么都別想,就一門心思好好訓練,爭取早日提干。家里的事,有我?!?/p>
“衛(wèi)國哥!”
兩人眼睛通紅,千言萬語都化作了這三個字。
“去吧,車要開了?!?/p>
王衛(wèi)國推了他們一把。
算是應下他們兩個的這一句哥,也是應承下照顧他們家里的承諾。
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在全村人的注視下,沈軍和沈富國一步三回頭地爬上了拖拉機。
拖拉機突突地冒著黑煙,載著一群年輕人的夢想和全家人的期盼,顛簸著駛向了遠方。
送走了兄弟,日子還得繼續(xù)。
王衛(wèi)國那條船,一個人出海確實勉強,漁網(wǎng)太重,一個人收不過來。
他心里盤算了一下,第二天便提著兩條魚,分別去了生產(chǎn)隊長沈建軍和村長沈紅星家。
他沒找隊長和村長本人,而是直接找到了隊長的親弟弟沈建山,和村長的小兒子沈富民。
這兩人都是年輕老實的后生,有力氣,腦子也活泛,但因為是毛頭小子,在家里和村里總感覺差了點事做。
“建山,富民,我那條船,一個人弄不來。以后出海,算你們倆一股,捕來的魚,除了上交的,剩下的咱們?nèi)椒?,咋樣??/p>
沈建山和沈富民一聽,眼睛都亮了。
王衛(wèi)國的本事,全村誰不知道?
跟著他干,那還能有虧吃?
這等于是白撿的便宜。
“那哪成啊衛(wèi)國哥,船是你的,我們就是出個力氣?!?/p>
沈建山連連擺手。
“就這么定了。”
王衛(wèi)國不容置疑地說道。
“我過陣子可能也要走,到時候這條船就交給你們倆。”
“我只有一個要求,我不在家的時候,幫我多照看點我媳婦孩子,還有我岳父岳母家。誰要是敢欺負他們,你們倆得幫我頂上去?!?/p>
“還有沈軍和富國家也是,你倆也得照顧著點?!?/p>
這話一說,沈建山和沈富民心里頓時明白了。
這哪里是王衛(wèi)國找人合伙捕魚?
這分明是用這條船和捕魚的好處,在給三人的家里安排后路。
更是王衛(wèi)國看得起他們,把他們當自己人。
兩人心里一陣火熱,當即拍著胸脯保證,絕不會讓王衛(wèi)國,沈軍沈富國這三個哥哥家里人受半點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