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兩日。
京中的搜查越來越嚴(yán)了。
這座城北不起眼的小院,已來了五六回京兆尹官兵的排查。
東方宛焦躁的夜不能寐,生怕再不離京,就此折在這里。
反觀青鸞,她竟哼著小曲,正很有閑情逸致的與臟人昭羲描眉。
臟人昭羲就像個真人娃娃,任憑青鸞打扮。
青鸞先用厚厚的鉛粉遮了臟人特有的紫黑色紋路,接著細(xì)致的用螺鈿描著。
待描好后,她退后幾步看了看:“眉如山黛,好看好看?!?/p>
接著,她還與臟人昭羲臉上刷一層薄薄的桃粉胭脂,妝扮出活人的氣色。
最后是嫣紅的口脂抹到唇上。
東方宛不經(jīng)意一瞥,頓時倒吸涼氣。
活人!
簡直太像活人!
青鸞妝扮的手藝了得,堪稱易容級別了。
不過,東方宛倒有些不滿:“您技藝這般精湛,不若咱們早易容出城,省的整日提心吊膽?!?/p>
青鸞不理她,找來漂亮的衣裙,給臟人昭羲換上,還給她挽了發(fā)髻。
呼啦啦。
院子里信鴿振翅的聲音傳來。
城北豆腐西施進(jìn)來,低眉順眼的道:“主人,一應(yīng)都準(zhǔn)備好了,請主人明日委屈些,奴送主人出城?!?/p>
聞言,東方宛接連拍胸口,一臉慶幸之色。
還好還好,馬上就能出城了。
青鸞見她這副膽小怕死的模樣,輕蔑的哼了哼。
東方宛:“……”
隔日一早,天剛蒙蒙亮。
咕嚕咕嚕。
城北的豆腐西施,和左鄰右舍打著招呼,推著板車往北門去。
通過幾日觀察,豆腐西施算準(zhǔn)了今日北漠戰(zhàn)神姬止戈應(yīng)當(dāng)在南門值守。
且還有慎刑司的獬豸提督,這倆人往城門口一站,再一盤問,說沒說謊心里有沒有鬼,保管立刻露餡。
好在,昨日這兩人在北門,按照規(guī)律今個保管不在。
豆腐西施帶著伙計,推著板車走的極慢。
板車上,是四個半個高的大木桶,桶里不時傳來水花晃蕩的聲音。
這會時辰尚早,街上并沒有多少行人。
豆腐西施握著車把手的手心發(fā)汗,眼看城門近了。
她飛快環(huán)視一圈,沒看到姬止戈和獬豸身影,臉上不禁露出輕松笑容。
只要這倆煞神不在,今個就穩(wěn)……
然,下一秒駐守的京畿大營小隊散開,露出最里面的兩道身影。
豆腐西施笑容僵住:“?。。 ?/p>
北漠戰(zhàn)神姬止戈。
慎刑司提督獬豸。
她心重重一跳,腳下踉蹌了下,差點平地摔。
伙計拉了她一下:“東家怎的了?”
豆腐西施掐了掐手心:“沒事,踩著石子了?!?/p>
這當(dāng),已經(jīng)到了城門口,守城門子上前詢問:“一大早出城干什么去?”
豆腐西施笑道:“官爺,我是城北賣豆腐的,這不昨晚現(xiàn)熬豆腐,結(jié)果打瞌睡,幾大鍋豆?jié){汁都熬壞了。”
“趁著天色早,我運出城去倒掉,回來興許還趕得及再熬幾鍋?!?/p>
有門子上前檢查,打開木桶蓋子往里瞅了瞅。
頓時,一大股酸臭味彌漫出來。
門子捏著鼻子,不耐揮手:“快去快回,不許在外逗留?!?/p>
豆腐西施笑容更盛了:“好咧,謝官爺謝各位官爺,改明來城北豆腐鋪,我請各位喝甜豆?jié){?!?/p>
一來一回,豆腐西施和伙計推著板車,咕嚕咕嚕逐漸走出城。
在經(jīng)過姬止戈和獬豸時,她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根本不敢亂看,生怕節(jié)外生枝。
但怕什么就來什么。
“慢著?!奔е垢暧挠拈_口。
豆腐西施心頭重重一跳,那刻渾身僵硬。
她暗自深呼吸,隨后才轉(zhuǎn)身看向姬止戈。
“大人,有何吩咐?”聲音一出口就在發(fā)顫。
姬止戈雙手環(huán)胸,懶洋洋的靠著城門墻。
但他那身沙場浸染出來的氣勢,叫人無法忽視。
他下頜一揚:“城北哪家豆腐店?”
豆腐西施不敢撒謊:“就在城北,叫豆腐西施,小婦人夫君去的早,只留下這么間小鋪子給小婦人。”
姬止戈又問:“都賣些什么?”
豆腐西施:“就賣豆腐,早上還賣甜豆?jié){,這里天冷了,還賣一些做好的豆干?!?/p>
聞言,姬止戈偏頭問獬豸:“你去買過嗎?她家甜豆?jié){好喝嗎?”
獬豸低著頭在捏小娃娃,分心回了句:“沒買過。”
姬止戈又問其他門子。
還真有門子去過:“大人,她家甜豆?jié){不錯,都是一大早現(xiàn)熬,只用當(dāng)季的豆子,去喝的人不少?!?/p>
豆腐西施只想趕緊出城,偏偏姬止戈問東問西。
有門子將她老底揭了,她恨不得沖上去捂嘴,誰想賺這倆煞神的銀子了?
她勉強(qiáng)附和笑著,臉色控制不住的發(fā)白。
她沒注意到,捏小娃娃的獬豸看了她好幾眼。
終于,姬止戈滿意了。
他看了眼平板車上的大木桶:“可惜了,怎么就都熬壞了?這得做多少碗甜豆?jié){了?”
他又跟獬豸搭話:“小寶不是愛吃甜的嗎?那什么奶茶她就喜歡得很,不如給小寶買點甜豆?jié){回去?”
提及小寶,獬豸唰的就收了小娃娃。
他猛點頭:“多買點,小寶肯定愛喝?!?/p>
三爹也是爹,他要投喂小寶!
于是,獬豸點了幾個門子,對豆腐西施道:“我讓人幫你去倒,你趕緊回去重新熬,我要給我家小寶買甜豆?jié){?!?/p>
豆腐西施傻了。
她怎么都沒想到,事情會發(fā)展成這樣。
豆腐西施結(jié)巴了:“大人……大人……小婦人不敢……還是小婦人自已去……”
“嗯?”姬止戈拉長尾音,“你這婦人我們還能虧了你銀子不成?臟活幫你干了,怎的你是不愿意賣我們甜豆?jié){?”
豆腐西施叫苦不迭,她哪敢不應(yīng),再拒絕就是心里有鬼了。
她只好佯裝歡喜:“好好好,勞煩大人們幫忙了,草民這就去熬甜豆?jié){。”
她沒有辦法,將板車給了幾位門子,帶著毫不知情的伙計,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偌大的城門口,裝著四個大木桶的板車停在中央,格外醒目。
姬止戈考慮了會:“獬豸,你去處理吧。”
他想拎甜豆?jié){去找小寶。
哪知,獬豸也是這樣想的。
他將小娃娃一揣:“你是長兄,長兄先請,弟不敢爭功勞?!?/p>
姬止戈氣笑了:“現(xiàn)在曉得老子是長兄了?”
平時也沒聽這貨喊“兄長”來著。
兩人都想回去找荼茶,一時間就靠城門墻邊斗嘴皮子,誰都沒挪動半點。
守城的門子和京畿大營的將士,面面相覷,這兩位沒發(fā)話,誰敢動那板車?
于是,藏在木桶里,溺在餿臭豆?jié){汁下的青鸞和東方宛再憋不住了。
兩人齊齊冒頭。
青鸞:“嘔……嘔……”
東方宛:“嘔嘔!”
娘的,你們倒是先推我們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