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茶回宮的時候,皇帝還在和幾位朝臣商議朝事。
禮部尚書:“陛下,欽天監(jiān)給出的黃道吉日,下年只有三個,分別在九月、十月以及臘月?!?/p>
“微臣以為,九月初一正合適,秋高氣爽,金秋豐收,各方面都很不錯。”
“且,九月初一恰是始皇帝建立大晉的日子?!?/p>
荼茶聽了一只耳朵。
她扒拉出系統(tǒng)的日歷看了眼,今年的九月初一,換算成公歷,剛好就是十月一號。
十月一號,小崽愣了下。
忽的,她扭頭對皇帝說:“父皇,我喜歡九月初一?!?/p>
本來還在考慮的皇帝也不選了:“那就九月初一?!?/p>
禮部尚書笑了起來:“如此,微臣這就下去準備起來?!?/p>
眼下馬上就進入四月了,算算也沒幾個月了。
皇帝又說:“百年慶典乃我大晉最重要的日子,務必不能出任何紕漏,屆時不僅各藩屬國八方來朝,所有在外的皇族都會回來。”
此等盛況,是會載入史冊的。
幾位朝臣面容嚴肅的拱手彎腰:“臣等必竭盡所能。”
旁聽的小崽掰著手指頭,算她見過的皇族。
輩分最大的是歸一皇叔祖,跟著是無道二爹,還有獬豸皇伯父,接著就是長公主姑母。
小指頭翹著,荼茶捏著想了想。
哦,鎮(zhèn)守北漠的戰(zhàn)神伯父她還沒見過。
荼茶問:“父皇,北漠的伯父也會回來嗎?他今年多少歲了?”
皇帝:“會回來,止戈今年應當虛歲三十六……”
說到這里,他閉嘴了。
皇族活不過三十五,按實歲算排行在大的姬止戈可不就剛好三十五歲了。
“哦。”小崽語氣淡淡。
皇帝瞥她一眼,從她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皇帝也不知她心里怎么想的,若是開口問,這小崽偶爾最會打太極,怪言怪語嘴里沒多少實話。
他遂熄了詢問的心思。
不大一會,皇帝商議完朝事,到了膳廳,荼茶已經(jīng)等著了。
她捏著玉箸,低頭專心致志的挑魚刺。
旁邊的小碗里,她已經(jīng)挑了滿滿一小碗的魚肉了。
見皇帝進來,小崽招了招手:“父皇快來,嘗嘗我做的麻椒酸菜魚,我跟外公偷師學的,這次第一次做。”
皇帝驚喜了下:“你做的?”
荼茶將小碗推給他,笑瞇瞇的點點頭:“是的哦,沒幾個人能吃到我做的菜喲。”
皇帝擦了手,寬大的袖子往上一抬,當即拿起玉箸率先品嘗起來。
他動作優(yōu)雅貴氣,品嘗的時候更是細細的慢慢的,就像是在品瓊漿仙液般。
“味道如何?”小崽雙手擱桌上,腦袋在手背滾來滾去,黑亮的眼睛溢著某種小期待,“我做的菜怎么樣?”
皇帝不動聲色,又夾了一筷子。
他一邊用一邊余光瞥著她,見她像只尾巴搖來搖去求表情的小貓貓,鳳眸掠過笑意。
“不錯,”他放下玉箸,喝了口清水,“朕竟不知,小寶都會做菜了?!?/p>
皇帝想來想去,都想不出她何時學的。
只得“不錯”兩字,荼茶意興闌珊。
她自顧自舀了湯喝:“你不知道的多著呢。”
哼哼,垮起個小貓臉.jpg。
她有點不高興,在皇帝面前也不遮掩,直率的表現(xiàn)出來。
小崽又夾了塊魚肚皮肉,放碟子里遞給福安。
“好公公,你也嘗嘗嘛。”小少女嗓音軟糯,尾音微微上翹,像是抹了蜜一般,甜的人腦殼發(fā)齁。
福安驚喜交加,沒想到還有這等賞賜。
他恭恭敬敬的接過小碟子,又跪下謝了恩,這才站到一邊,一絲絲的將魚肉吃下去。
荼茶看著他。
福安福至心靈,霎時通透。
這老貨立刻浮夸的做出驚嘆表情:“哇哇哇!簡直太美味啦!”
“這是殿下做的嗎?殿下當之無愧的天才,第一次就做出如此美味的菜肴,真真只應天上有,人間哪的幾回聞。”
“老奴,老奴,”說到這里,他還哽咽上了,捻起袖子揩眼睛,“老奴活大半輩子了,就沒吃過這么好吃的魚肉?!?/p>
“殿下啊,”他放下碟子,就給荼茶磕頭,“多虧了殿下,吃了殿下的魚肉,立刻讓老奴去死,奴也死而無憾了!”
荼茶爽了!
她親自把人扶起來,臉皮極厚的說:“沒有那么好啦,我只是隨便做做而已啦,好公公你也太夸張啦,低調(diào)低調(diào),做人是要謙虛的啦?!?/p>
“沒夸張!”福安義正言辭,“老奴句句肺腑之言,半點都沒夸張,殿下就是天下地下絕無僅有的優(yōu)秀?!?/p>
荼茶嘴角壓不住,高高的翹起,還拿余光去瞥皇帝。
此時,她什么都沒說,但又好像什么都說了。
皇帝:“……”
他皺起眉頭,下意識說教:“為帝者,切忌奸侫小人的諂媚之言,當頭腦清……”
他話沒說完,就見荼茶和福安,都目色幽幽的看過來。
一句“奸佞小人的諂媚之言”,瞬間將兩人都得罪了。
皇帝沉默了瞬。
小崽冷哼,嘩的將那盤麻椒酸菜魚拉到自已面前,還伸手抓住皇帝的碗,要把他碗里的魚肉倒回去。
荼茶:“不愛吃就別吃?!?/p>
掃興!
皇帝眼皮一跳,眼疾手快抓住小崽手腕。
他張嘴就說:“味道非常好!從未有人給朕做過,小寶是第一個,朕很高興,這盤魚朕要一個人吃完。”
話罷,不等荼茶反應,皇帝將魚盤拉回來,拿起玉箸就開用。
其實,有一點偏咸。
但他不敢說了。
荼茶有點不信:“真沒人做過?”
皇帝點頭:“這宮里的人都吃御廚做的?!?/p>
換而言之,先皇帝不會,先皇后世家貴女出身更不會,長公主當然也不會。
算來算去,荼茶確實是第一個做菜給皇帝吃的。
小崽看皇帝吃,眼見他吃的差不多了。
她適才意味深長道了句:“父皇,吃了小寶的菜,就要誠實回答小寶的問題哦?!?/p>
用到只剩魚頭和魚尾的皇帝:“……”
失策,掉菜坑了。
不過,他還是面不改色的說:“你問?!?/p>
“我快一年沒見大傻了,”小崽眼神深深,連嗓音都壓低了,“父皇,你把人差哪去了?”
大傻……
皇帝心頭一跳。
只這一句話,意識海里沉睡的人格,似有所感竟有蘇醒的跡象。
皇帝放下玉箸:“為什么問這個?”
他不回答,而是反問回去,一招以退為進。
然,荼茶五六歲那會就不好糊弄,現(xiàn)在十歲了,又出去歷練過,更糊弄不了。
她雙手撐下巴,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皇帝看:“沒什么,就是想念他了?!?/p>
“所以,父皇你把大傻弄去哪了?他還在京城嗎?”
皇帝剛想點頭。
荼茶下一句就是:“他還在這宮里?還在我身邊嗎?”
皇帝僵住,頭怎么都點不下去了。
他看著荼茶,面容冷肅。
一時間,父女兩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誰都沒移開視線。
氣氛僵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