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茶想去看花會游街。
白博雅二話不說,調(diào)轉(zhuǎn)馬頭就帶她去。
到了京中主街上,看游街的還人山人海。
街道兩邊的客房和店鋪,有窗戶的早讓人預(yù)訂占了。
一時間,兩人找不到好位置。
白博雅想了想,一把抱起小崽,單腳一跺,直接飛身上屋頂。
這下,視野開闊還不擠。
荼茶興奮了:“嗷嗷嗷,大舅舅我看到了!那個是踩高蹺,還有那個是變臉吐火?!?/p>
“哇,那個人怎么踩著風(fēng)火輪在跑?這絕活好厲害啊?!?/p>
……
居高臨下,荼茶才看清花會游街的陣勢。
由北至南,從最寬的中軸線主街道朱雀街開始,一直沿著彎曲的長街,各類花會隊伍在黑壓壓的人群中穿行。
端的是五彩繽紛,宛如巨大的長龍在慢吞吞蠕動,看不見頭亦看不見尾,入目皆是熱鬧歡快的人流。
這些花會有京城本地的,也有很大一部分外地趕來的。
每支花會都有自已的旗幡,或黃或紅或白或黑,顏色不一。
但每張旗幡上,都會紋繡上花會的名字,越是醒目越好。
這樣才有利于打出花會的名頭。
白博雅從小看到大,懂的也多。
他含笑介紹:“剛走過去的是京城梨園的飛鈸絕技,玩的好可以當(dāng)暗器使,特別厲害?!?/p>
“那個是大樂會吹奏的河洛大樂,估計你那個修表哥會喜歡?!?/p>
“還有那邊那個鮮花會,八抬鮮花座,每抬必須用五色鮮花,每次游街都很受歡迎。”
……
荼茶睜大了眼睛,看得目不接暇,恨不得再多長幾只眼睛,挨個看個夠。
她看到了那八抬鮮花座,上面有這個時節(jié)開的花,但更多的是春天才會有的鮮花!
甚至還有金黃色的臘梅,烈焰如火的紅梅。
小崽驚嘆的張大嘴巴:“好厲害!這個時候養(yǎng)出冬天開的花?!?/p>
白博雅點(diǎn)頭:“要不怎么說是絕活呢?”
沒點(diǎn)絕活都不配成立花會。
白博雅沒在一處停留,游街的花會太多了,根本看不完。
他專挑精彩的帶小崽去看,舅甥兩人就在京城各大屋頂上亂躥。
期間,荼茶還看到了濟(jì)嬰堂的金童玉女。
她興奮的扯白博雅袖子:“大舅舅快看,那是我訓(xùn)練的金童玉女花會?!?/p>
身穿紅色衣服的金童玉女,各個手持小花籃,里面裝著五彩紙屑。
紙屑抓一把朝天撒,頓時五彩繽紛,煞是好看。
金童玉女再唱喏幾句討喜的吉祥話,頓叫人喜笑顏開,心頭大好。
是以,今個金童玉女忙壞了。
不僅彩排時的商鋪請他們助興唱吉祥話,還有各大知名花會也請他們。
在表演絕活的時候,有金童玉女撒彩紙屑,再唱和絕活相關(guān)的順口溜,觀賞效果翻倍。
于是,在這一天,很多花會臨時找到邊野,都打算請幾對金童玉女,在游街的時候一起。
最后,濟(jì)嬰堂硬是找不出相貌無缺陷的孩子了,邊野不得不婉拒一些花會。
這一波,濟(jì)嬰堂的孩子又玩又歷練了,還給堂里添了一筆不菲的收入。
這筆銀錢,邊野幾人經(jīng)過商量,除了補(bǔ)貼生活外,余下的用來給堂里的有殘疾的孩子治病。
能治好的盡量治好,治不好的也花點(diǎn)銀子多少改善一下。
邊野曾和荼茶提過,若是干得好,可以將金童玉女花會繼續(xù)做下去。
不過,需要官府有一套成熟的監(jiān)管機(jī)制,省的有人利用孩子謀私利。
這些都是以后的事,在沒進(jìn)入朝堂,擁有一定權(quán)利前,邊野都不會去做。
“真好啊,”荼茶瞇起眸子,看著撒彩屑到處跑動的金童玉女,“大舅舅,我喜歡看到這樣的場景?!?/p>
每個人都幸福,每個人都吃飽飯,每個人臉上都有笑容,每個人都有銀子花……
她期盼有這樣的一天到來。
白博雅揉她亂糟糟的長馬尾:“會有的,你想的一切都會實(shí)現(xiàn)的,所以……”
他頓了頓,表情嚴(yán)肅了:“流血是必要的,犧牲是必要的,殺人也是必要的?!?/p>
荼茶聽懂了,大舅舅在開解她,怕她殺了昭羲后多想。
她垂眸睫毛,掩住忽然而起的戾氣。
如果今天棺木里的真是母親遺體,她只恨不能殺死昭羲一百次,豈會多想?
白博雅將她那點(diǎn)戾氣盡收眼底。
他手微微用力下壓,帶薄繭的大手蓋住了小崽腦殼。
“小寶,”他嗓音有沙啞,“斯人已逝,生者如斯,惟愿安好?!?/p>
“有時候,要學(xué)會放下,只有放下了你才能往前跑的更快。”
白博雅說的艱難,但這些話他又必須說。
小寶已是萬眾矚目的皇太女,龍玉還那般優(yōu)秀。
她的路途注定要走很遠(yuǎn),在這個過程中,她注定會經(jīng)歷失去、學(xué)會放手。
白博雅笑了聲:“小寶,這就是長大?!?/p>
成長就是陣痛,從來沒有什么安逸快活,有的只有登頂山巔后的精彩風(fēng)景。
荼茶一頭栽進(jìn)他懷里,帶鼻音的聲音傳來:“可是,可是我都沒見過母親,就要失去放手嗎?”
白博雅沉默。
他摸著她腦袋,看著屋頂下熱鬧的人群。
他說:“阿雪是我養(yǎng)大的,我是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p>
“若是阿雪在此,她一定不想你因她而難過,她只愿你光芒萬丈,只想你大步前行,去做你喜歡的事,去追尋你想追尋的?!?/p>
荼茶低下了頭。
白博雅嘆氣:“阿雪為誕下你進(jìn)宮,她定然是想你活的恣情耀眼,幸??鞓??!?/p>
“而不是因她的故去被困住手腳。”
下頭,鑼鼓聲乍響。
隱約間,有咿咿呀呀唱腔傳來。
“……孟軻,兒呀……”
“母子們因擇地東奔西走……盼我兒歸正道把心機(jī)用透……”
“……擇一處好鄰居教子回頭呀……”
荼茶聽出來了,唱的是《孟母三遷》。
她細(xì)看那個“孟母”,慈愛打扮,為兒子孟軻費(fèi)盡心思。
忽的,有什么東西落入心間。
要是母親還在,也定會為她煞費(fèi)苦心。
此時此刻,白博雅說的那些話,荼茶才真正聽進(jìn)去。
“我知道了大舅舅,”她小貓揉臉,收拾好情緒,“我以后不會這樣了。”
白博雅欣慰,見她真想開了,又忍不住心疼。
“別擔(dān)心,”他寬慰她,“總有一日我們能找到阿雪的,十年都過了,不急于一時?!?/p>
“嗯,”荼茶點(diǎn)點(diǎn)頭,“我聽大舅舅的?!?/p>
她俯瞰京城煙火,視線掃過每條大街小巷。
漂亮的小臉上浮起堅定。
無論何時,無論何處,我總會帶母親歸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