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外。
福安耳朵貼殿門上，凝神偷聽。
慶喜則扒著門縫，瞇著眼睛往里瞅。
然，安安靜靜的，兩人什么都沒聽到也沒看到。
福安疑惑不解：“奇怪，怎么什么動靜都沒有？”
每次那位出來，就沒個安份的時候。
慶喜揉揉眼睛：“會不會那位已經(jīng)回了，現(xiàn)在是陛下？”
福安若有所思：“近日我觀陛下，好似有些不同了?！?/p>
慶喜給他捏肩膀捶背：“師父說來聽聽?！?/p>
福安：“上回，陛下主動問及冷宮的炭火份例；還有那天，陛下突然撤了做甜點的御廚，像是和誰在賭氣。”
“今個，那位突然白天出現(xiàn)，陛下主動吩咐，要接茶小主過來?！?/p>
慶喜不明所以：“不是很正常？尋常人也就這般了?！?/p>
福安瞪他一眼：“陛下能是常人？”
他摸著拂塵：“十五年前那個雨夜后，陛下就不一樣了?！?/p>
慶喜總聽宮中老人說起十五年前，可那個雨夜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所有老人都三緘其口。
他只知道，第二天陛下就登基為帝，那年陛下十三歲。
福安嘆了口氣：“陛下啊，已經(jīng)好多年沒生過氣了?！?/p>
他總覺得，這是件好事。
自從茶小主和陛下接觸后，陛下好像越來越好了。
福安不免叮囑：“慶喜，茶小主不會一直偏安冷宮，你好生伺候著?！?/p>
慶喜正色：“師父，我記住了。”
兩人說著話，朱紅側(cè)門吱嘎一聲，從里頭打開了。
師徒倆人渾身一震，齊齊轉(zhuǎn)頭看過去。
小腦殼濕噠噠的幼崽，費勁的爬門檻。
她太矮了，哼哧哼哧爬了半天，結(jié)果上半身橫卡在門檻上，進退不得。
在她身后，一顆銀白長發(fā)的腦袋探出來。
他似乎覺得好玩，伸手戳幼崽肩膀一下。
小幼崽往殿外蕩了蕩，眼看就要蕩出來了，他又按一下幼崽的小屁股。
于是，荼茶就和蹺蹺板似的，橫在門檻處上上下下。
小崽兒臉都憋紅了：“……”
福安和慶喜：“……”
荼茶深呼吸：“福安，抱我出來?！?/p>
福安和慶喜努力繃著憋笑的臉，兩人幾步過去。
福安：“茶小主，你這是要干什么？”
他動嘴問，但就是不伸手幫一把。
荼茶哼哼：“我?guī)Т蟆乩鋵m，你幫我和陛下說一聲，我們先走了?！?/p>
這話一落，福安亡魂大冒：“使不得！”
他快若閃電，一巴掌就把荼茶推進去，第二巴掌把那顆銀發(fā)腦袋推進去，接著啪的關(guān)上側(cè)門。
荼茶懵：“？？？”
發(fā)生了什么？
殿外，福安抵著側(cè)門低聲說：“茶小主，陛下說了那位不能離殿?！?/p>
大白天的，那位要是跑出去讓人看到那還得了。
荼茶滿頭霧水：“為什么不能出去？”
福安支支吾吾說不上來。
慶喜急智：“陛下說，那位發(fā)色瞳色異于常人，白日里恐嚇到宮中貴人，所以才請了小主來作陪會?！?/p>
荼茶看了看大傻，銀如白綢的長發(fā)，漂亮的像剪下來的一片月光。
那雙翡翠綠的豎瞳，色澤深邃幽沉，雖然非人感重了些，但也超美的！
她不高興慶喜那么說，遂對大傻夸贊道：“別聽他們的，銀發(fā)綠瞳超酷的?！?/p>
大傻捧著幼崽腦殼嘿嘿笑，他壓根就沒聽懂。
出不了紫宸殿，荼茶也不鬧，她多陪陪大傻爹也是好的。
她最近毛筆字有進步，便一屁股坐到龍案。
“大傻爹過來，”小幼崽選了最細的御筆，“寫字給你看，我跟你講最近我會認好多字了?！?/p>
幼崽年紀太小，手腕使不上力，最細的毛筆荼茶也運筆艱難。
驀地，指腹帶薄繭的大手，穩(wěn)穩(wěn)的握住了她拿筆的手。
是大傻！
荼茶猛地扭頭去看他。
青年銀發(fā)披散，遮掩的看不清臉，只能看到他線條完美的下頜。
此刻，他很認真。
成年人有力的大手，包著幼崽小小的手，一同握住毛筆。
大傻沒有動，而是看向荼茶。
翡翠豎瞳眨了下，帶上了疑惑。
荼茶只覺那手干燥暖和，她整只都被大傻爹籠罩在懷里，安全感爆炸。
她瞇了瞇眸子，燦爛的笑起來。
“寫我們的名字！”她大聲說。
于是，她借著大傻的腕力，在白紙上寫下彼此的名字。
末了，她指著“荼茶”：“大傻爹，這是我的名字，你要記住哦。”
她隨后又指“大傻”二字：“這是你的名字?！?/p>
大傻看了兩眼，忽然將“荼茶”兩字撕下來，他小心翼翼折疊起來，寶貝的揣進懷里。
荼茶意味深長看他一眼，還是不傻的。
她看著龍案上捏斷的毛筆，又看了看角落那堆廢紙，想到什么，腦門小呆毛蹭的挺直。
“啊啊啊啊啊，”小幼崽又叫又跳，“錢啊全是大錢錢啊！”
紫宸殿是皇帝工作的地方，這些紙筆全是御用之物，即便捏斷了廢棄無用了。
等以后出宮，她搞個“皇帝御用之物”拍賣會，多得是人搶著買回去供起來。
“這些這些那些，”她把小裙子兜起來，飛快往里丟斷筆、草稿紙，“我的我的全都是我的?！?/p>
寶看到，寶想要，寶得到！
大傻見她收集這些，長臂一揮，連筆帶架子塞過去。
荼茶捂小裙子：“沒壞的我不能拿?！?/p>
她有分寸，只撿點皇帝不要的小垃圾。
哪知，大傻咔嚓一聲，直接將御筆全掰斷。
荼茶：“……”
活爹，動作小些，難道光彩嗎？
荼茶滿殿轉(zhuǎn)悠，邊邊角角的地方也不放過，專心撿皇帝的垃圾。
她沒注意到，跟在身后的大傻，忽的站那不動了。
也就在此時，殿外傳來喧鬧聲。
荼茶貼著門縫往外聽。
她聽到福安驚慌的說：“貴妃娘娘，您不能進去！”
荼茶繼續(xù)聽，壓低聲音說：“大傻爹，德貴妃來了。”
身后沒傳來應(yīng)聲，荼茶也沒察覺。
殿外。
福安和慶喜張開雙臂，死死攔在側(cè)門口。
他大嗓門的吼：“娘娘，陛下真的在小憩，說了誰都不見，您不能進去打擾?！?/p>
德貴妃下頜一抬：“狗奴才，本宮找陛下是有正事，你耽誤不起?！?/p>
福安不讓：“娘娘，您可以去右偏殿等著，一會陛下醒了會通傳。”
德貴妃沒了耐心：“來人，把這狗奴才拖開。”
“本宮現(xiàn)在就要見到陛下！”
“本宮要告陛下，無憂長公主發(fā)瘋，無故殘害宮女性命，還把尸體扔本宮殿中。”
“這樣隨時隨地發(fā)瘋的人，不能讓她住在冷宮?！?/p>
……
德貴妃上前就是一耳光，狠狠抽在慶喜臉上，福安被踹開。
她伸手，翹著掐絲琺瑯小指護甲，用力推開了側(cè)門。
吱嘎。
殿門緩緩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