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的場景,荼茶一輩子都忘不了!
只見,無數(shù)有著翡翠綠色澤的蝴蝶,悉數(shù)從泥土里鉆出來。
無數(shù)的蝴蝶飛到半空中,忽而往東,忽而往西,就像是一條最華美的帛帶,讓人目眩神迷。
其中,一只最大、最漂亮的蝴蝶飛到荼茶面前。
它的翅膀在夕陽下,閃爍著深淺不一的翡翠綠色澤。
那翅膀上的花紋,活像一對非人的豎瞳。
荼茶不自覺伸出手去。
蝴蝶棲落在她指尖,翅膀不時扇動,一如大傻就站在小崽面前一樣。
荼茶聲音哽咽:“大爹,你是回來看寶寶的嗎?”
那蝴蝶扇動兩下翅膀,忽地飛起來,在荼茶眼尾輕啄了下,銜去一顆眼淚。
“大爹,”荼茶抽抽的,話都有些結(jié)巴了,“你不走好不好?寶寶把你養(yǎng)起來……”
她可以去南疆,找圣姑大舅母學(xué)蠱術(shù)。
等她學(xué)了蠱術(shù),就可以一直養(yǎng)著大爹。
那蝴蝶飛了起來,那群比它小一號的蝴蝶們,在半空中打了個旋兒,突然就全往山下飛去。
那只最大的蝴蝶亦如是。
荼茶往前追了幾步:“大爹,你要去哪?”
那只蝴蝶朝某個方向越飛越遠。
慶喜瞇眼一看:“殿下,那是別宮的方向?!?/p>
別宮?
荼茶心頭一凜:“是母妃!”
大爹是要去找母妃!
她一吹口哨,大蒼四只金雕撲棱飛過來。
她急急忙忙的抽出錦帶纏金雕爪子上:“我先過去別宮?!?/p>
話落,大蒼帶起荼茶,飛快滑翔出去。
慶喜也很著急:“殿下您慢點!”
他和銀冰翻身上馬,奮力追趕上去。
別宮距離皇寺并不遠,一個在山頂一個在山腳下出去一點。
大蒼飛過去,只需要幾分鐘。
可這幾個分鐘里,荼茶覺得個格外漫長。
她看著翡翠綠的蝴蝶在前頭飛,就焦急的不行。
遠遠的,她看見那一群蝴蝶飛進了別宮。
可等她落地時,卻沒找到任何一只蝴蝶。
侍衛(wèi)長匆匆過來:“殿下,屬下來遲?!?/p>
荼茶問:“可有看到一群翡翠綠的蝴蝶飛進來?”
侍衛(wèi)長茫然:“蝴蝶?屬下嚴(yán)守別宮,沒看到任何蝴蝶飛進來?!?/p>
荼茶愣了下,下刻她拔腿就往殿后的浴池去。
母妃的遺體眼下還在浴池里。
她提拎起袍擺,奮力的奔跑:“大爹?大爹?”
浴池里,那顆大青石上,果然??恐侵缓?。
旁的蝴蝶都不見蹤影,唯有這一只棲在青石上,仿佛是特意等著小崽。
荼茶松了口氣:“大爹,我差點以為你飛丟了。”
她小聲嘀咕著,知道大爹約莫是想看母妃的。
于是,荼茶將放銀發(fā)的小匣子擱一邊。
她下到浴池中央,小心翼翼的將白沁雪的遺體抱出水面。
荼茶將白沁雪遺體放置到浴池邊,那只蝴蝶果然迫不及待就飛了過來。
它??吭诎浊哐┑念~頭,翅膀張合兩下就不動了。
荼茶看了它一眼,順便轉(zhuǎn)到屏風(fēng)后頭,換了一身干凈的衣裳。
身上的袞衣太臟了。
她在屏風(fēng)后面說:“大爹,你不要亂飛哦,太遠了會飛丟的,小寶要找不到你的……”
小崽一句一句的叮囑著,還帶稚嫩的嗓音一聽就操碎了心。
她在屏風(fēng)后面沒看到,安放在浴池邊的白沁雪遺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風(fēng)化。
那只蝴蝶抖動翅膀,散落一地迷離的翡翠綠。
幾分鐘后,荼茶簪好高馬尾走出來。
下一秒,她整個人就僵在了那里。
她距離白沁雪的遺體有兩米遠,但站在那里就無法再往前一步了。
大顆大顆的眼淚水滾落下來。
悲傷到極致,萬物都是無聲的。
她舍不得眨眼,睜大了眼睛看著。
看著母親的遺體,完全風(fēng)化成一堆灰白的灰。
只剩下那身衣裳落到地上。
翡翠綠的蝴蝶飛起來,在荼茶頭頂和那堆骨灰間飛來飛去。
生死離別,它終將是離別。
怎么可能會真的能回來呢?
小崽站在那,哭的不能自已。
驀地,那身衣裳里傳來很微弱的輕響。
荼茶屏住了呼吸。
下一刻,一只純白的蝴蝶,從衣裳里飛了出來。
它一飛而起,飛的高高的,就像是重獲自由的籠中鳥。
翡翠綠的蝴蝶迎上去,兩只蝴蝶翩翩起舞。
荼茶抬頭看著:“大爹,母親……”
她明白,這才是真正的離別。
兩只蝴蝶飛到荼茶面前,圍著她飛了好幾圈,最后雙雙??吭谒募绨颉?/p>
她閉上眼睛,微微偏頭,面頰蹭過兩只蝴蝶的翅膀。
冥冥之中,像是有兩雙不同的手,拂過她的臉,微弱的逝去她臉上的濕潤。
她知道,那是大爹和母親。
眼淚又不受控的涌上來,荼茶咬著唇,努力憋了回去。
大爹向來喜歡她開開心心的。
母親應(yīng)當(dāng)也是。
她用力的吸了吸小鼻子,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兩只蝴蝶從她肩膀上飛了起來。
它們一邊扇動翅膀,灑下粼粼微光的蝶粉,一邊從窗戶飛了出去。
荼茶跑到窗邊,踮起腳往外看。
兩只蝴蝶越飛越遠,最后迎著金色的余暉,消失在茫茫天際。
那刻荼茶知道,她人生里最重要的兩位親人不在了。
小崽再憋不住,蹲到地上縱聲痛哭。
從前未曾擁有,便不知失去是何滋味。
如今品嘗過被疼愛,方知失去竟是這般心痛難當(dāng)。
侍衛(wèi)長等人聽到了哭聲,但沒有命令全都不敢接近。
好在銀冰和慶喜很快到了。
侍衛(wèi)長頭大得很:“慶公公,銀冰姑娘,你們趕緊進去勸勸殿下,她都哭一刻鐘了,再哭下去身子要撐不住的?!?/p>
慶喜和銀冰快步進去。
慶喜心疼壞了:“殿下,地上寒涼,咱起來到榻上哭好么?”
他試探著伸手,將荼茶扶起來。
將人扶到榻上,銀冰塞給她一盞熱水:“殿下,再哭下去眼睛要壞的?!?/p>
她猶豫了下,將那裝著銀發(fā)的小匣子遞給荼茶。
荼茶用力抱住小匣子,抽抽的停不下來。
她一雙眼睛又紅又腫,可憐巴巴抽搭的說:“銀冰……我……大爹和……和母親一起……飛走了……”
“……他們……他們不帶我……”
兩只蝴蝶飛的那么遠,都沒回頭多看她眼。
小崽頓有一種被拋下了的孤獨感。
銀冰嘆氣。
她蹲下身,拉著小崽的手,仰望著她說:“殿下,您要振作起來,陛下還在宮中等著您。”
荼茶緩了。
銀冰:“陛下身受重傷,如今還沒蘇醒,朝堂上的大臣們還需要殿下出面安撫住。”
“就是滿京城的百姓,經(jīng)歷了黑雨異變,他們眼下惶惶不安,也需要殿下的?!?/p>
身為大晉皇太女,私情以外,更多的是肩上的責(zé)任。
荼茶一邊抽搭一邊點頭:“回京嗝……”
銀冰站起身,正要牽她下榻。
小崽忽然可憐巴巴瞅著她:“銀冰,我……我沒力氣騎馬……”
今個和蝗大戰(zhàn)一場,后又情緒大起大落,就是成年人都撐不住。
她才剛哭過,眼尾泛著紅,小鼻尖也粉粉的,又可愛又可憐,還有點好笑。
銀冰哪里敢笑,連忙說:“別宮有轎輦,奴這就去安排?!?/p>
慶喜攔住銀冰:“銀冰姑娘你陪著殿下吧,咱家去安排就成?!?/p>
小姑娘情緒不好時,同性陪著是會好受一些。
他雖不是男人了,但殿下指不定還是會覺得別扭。
兩刻鐘后,一輛轎輦出了別宮。
一隊宮廷侍衛(wèi)護持著,急匆匆往京城的方向去。
恰此時,荼茶的系統(tǒng)上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