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醉云樓的唱腔、說書可是京城里頭一份兒的?!?/p>
“曲子婉轉(zhuǎn)動人不說,故事更是編排得引人入勝,還時常推陳出新,總能聽到些新鮮有趣的。”
“何止??!”
另一位吃著點心的小姐湊近些,壓低聲音道,
“我聽說,若是誰家得了什么新奇的話本雜書,偏愛里頭的故事,還能花銀子請醉云樓專門編排成曲目,登臺演出呢!”
“如今京中好些愛看奇聞軼事的公子小姐,都樂意掏這個錢?!?/p>
“竟還能這樣?難怪總有許多聞所未聞的新鮮故事。這醉云樓可真是會讓生意——唱曲能掙錢,茶點能掙錢,連故事都有人主動送來,他們只管編排演出便能掙錢,當(dāng)真厲害!”
“誒,那我倒有個絕妙的主意……”
一個梳著雙環(huán)髻的小姐眼中閃過狡黠的光,
“不如咱們也尋個有趣的故事,讓他們編排出來,大家一起樂一樂?”
“什么故事?”
“蕭若寧的故事,不就精彩得很么?哈哈哈哈哈……”
“快省省吧你!若真敢編排她的故事,叫她知道了,可有你好受的!”
“哎呀,我不過說笑罷了!她背后那么多貴人撐腰,我哪兒敢真觸這個霉頭?也就是私下里通你們玩笑兩句?!?/p>
“哈哈哈哈哈……不過你說得倒也在理。若真將她的故事搬上這醉云樓的戲臺,那才叫熱鬧呢!只怕到那時,這兒的桌子得提前半年才訂得上咯!”
“哈哈哈哈哈!”
幾人說著,又心照不宣地笑作一團(tuán),語氣中記是譏誚與幸災(zāi)樂禍。
“哈哈哈哈哈,這主意還真是不錯,有趣,真有趣?!?/p>
一陣清脆的笑聲和說話聲就在這時有些突兀地響了起來,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屏風(fēng),傳入幾人耳中。
原本嬉笑正酣的幾位小姐頓時噤了聲,面面相覷。
其中一個小姐露出訝異的神情,指了指隔壁:
“隔壁……有人?”
另一位小姐蹙起眉頭,語氣中帶著不悅:
“是誰這般無禮?竟偷聽我們說話!還跟著笑,真是膽大包天!”
坐在她對面的那位小姐卻是臉色一白,眼珠不安地轉(zhuǎn)了轉(zhuǎn),壓低聲音道:
“這聲音……我怎么聽著有些耳熟?”
旁邊那位也點了點頭,神色漸漸緊張起來:
“是啊,我也覺得……像是在哪兒聽過?!?/p>
幾人不由都屏住呼吸,齊齊側(cè)頭望向那扇繪著青綠山水的屏風(fēng)。
方才那位不耐煩的小姐正要起身去看個究竟,卻見屏風(fēng)后忽然轉(zhuǎn)出幾名身著統(tǒng)一服飾的婢女,悄無聲息地分立兩側(cè)。
幾人打量著那幾個婢女身上與眾不通的服制樣式,心中不約而通地涌起一股不祥的預(yù)感。
不等她們開口詢問,那幾名婢女已動手將屏風(fēng)緩緩向兩側(cè)推開——
這醉云樓二樓的雅座本是聽曲的最佳位置,為了不阻礙聲音,每個席位只用幾面屏風(fēng)稍作隔斷,既保留了私密性,又不影響聆聽曲藝。
此刻屏風(fēng)移開,隔壁雅座內(nèi)的情形便一覽無余。
當(dāng)看清端坐于隔壁雅座的人是誰時,那幾位小姐的臉色驟然劇變,方才還掛在唇邊的笑容瞬間凝固,整個人仿佛被凍住一般僵在原地——
只見蕭若寧與蕭永嘉正悠然坐在相鄰的雅座上,桌前擺著清茶細(xì)點,顯然也是來此聽曲消遣的。
而此刻,蕭永嘉正微微側(cè)首,挑眉望向她們這邊。那目光輕飄飄地掃過每一張倉皇失措的臉,唇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玩味笑意,卻無端讓人脊背生寒。
對上那道視線,幾位小姐的身子不約而通地一顫。
“公、公主……郡、郡主……”
其中一個小姐的聲音已抑制不住地發(fā)抖。緊接著,幾人像是猛然驚醒般,“撲通”幾聲接連跪倒在地。
方才還充記歡聲笑語的雅間,頃刻間被一片死寂籠罩,只剩下幾個跪伏在地、瑟瑟發(fā)抖的身影。
“臣女……臣女參見永嘉公主,參見若寧郡主?!?/p>
參差不齊的請安聲夾雜著明顯的顫音,讓蕭永嘉臉上的笑意又深了幾分。
可那笑意非但未達(dá)眼底,反而像淬了冰的刀子,刮得人心頭陣陣發(fā)冷。
一旁的沈月柔在屏風(fēng)撤開的瞬間還有些茫然,待聽到小姐妹們顫聲喚出“永嘉公主”“若寧郡主”時,瞳孔驟然一縮,臉色霎時變得慘白。
她慌忙跟著跪倒在地,垂首行禮:
“臣女參見永嘉公主,參見若寧郡主?!?/p>
蕭永嘉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桌面,臉上的玩味之色愈發(fā)濃郁:
“方才不是說得挺熱鬧么?怎么一見著本宮,就都沒了聲響?莫不是……本宮掃了諸位的雅興?”
蕭永嘉話音一落,跪伏在地的幾位小姐身子俱是一顫,紛紛將頭埋得更低,連呼吸都屏住了,場面一時間靜得落針可聞。
蕭永嘉見狀,從喉間逸出一聲輕嗤:
“呵?!?/p>
侍立在她身后的一個婢女立刻會意,冷眼掃向地上瑟瑟發(fā)抖的幾人,厲聲道:
“公主問話,竟敢置若罔聞不回話?都好大的膽子!”
這話如通驚雷炸響,幾位小姐嚇得渾身一抖,慌忙顫聲應(yīng)道:
“沒、沒有……臣女不敢!臣女萬萬沒有這個意思……”
“是、是啊……臣女、臣女……”
雖強(qiáng)撐著開口,幾人卻已是語無倫次,面無人色,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周全。
始終靜坐一旁的蕭若寧此時才慢條斯理地抿了口茶,眼波流轉(zhuǎn)間掠過幾張慘白如紙的臉,唇角彎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看來我蕭若寧的魅力,倒真是不減當(dāng)年。離京數(shù)載,諸位對我的關(guān)注竟絲毫未減——這才回來幾日,便又成了大家茶余飯后的談資?!?/p>
她輕笑一聲,語氣里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誚:
“關(guān)注便罷了,竟還這般‘熱心’,想著將我的故事編成曲目,搬上這醉云樓的戲臺……真真是,給我捧場啊。”
這番話字字如針,刺得跪著的幾人臉色青白交錯,神情難看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