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若是她根本沒有目擊行兇的過程,那她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偏僻的湖邊?
看她那一身素凈的下人裝扮,手里還牽著個衣著華貴的小公子,身份不言而喻。
必是負責照料這小主子的婆子。
可一個下人,怎么會無緣無故帶著自家小主子,往這荒涼又不安全的湖邊來?
這實在說不通。
易知玉的眉頭越皺越緊,目光緊緊鎖在那婆子身上。
只見她站在湖邊,一動不動地盯著湖面,神情冷靜,甚至帶著幾分說不出的陰沉。
那絕不是偶然路過、或是驚慌失措的反應。
她太鎮(zhèn)定了,鎮(zhèn)定得反常。
如果她與這事無關,偶然見到湖里有孩子沉下去,第一反應不該是大聲呼救嗎?
可她偏偏沒有,只是那樣站著,像在確認什么,又像在等待什么。
難道……她和剛剛那個扔孩子入湖的男人是一伙的?
這婆子,和這樁把孩子沉湖的事,到底有什么牽連?
可若真有關聯(lián),她又為何要帶著小公子一起來?
是掩人耳目?
還是另有圖謀?
易知玉只覺得腦子里一團亂麻,眼前的狀況越來越撲朔迷離。
她唯一能確定的,就是這婆子的出現(xiàn)絕非偶然,她必然與湖中那孩子有關。
現(xiàn)在若是貿(mào)然沖出去,不僅救不了人,還可能打草驚蛇,甚至把自已也卷入危險之中。
可若再拖延下去……湖里那孩子,就真的沒救了。
雖然不確定他在落水前是否還活著,但哪怕只有一絲氣息,這樣耽擱下去,也必死無疑。
易知玉深吸一口氣,指甲幾乎掐進掌心里。
她必須冷靜,必須盡快做出決斷。
不能直接沖出去,也不能干等。
她得下水,得趁那孩子還有一線生機,把他救上來。
可這湖是處景觀湖,水面平靜,視野開闊,一旦下水,對岸那婆子必定看得一清二楚。
在沒弄清對方底細之前,貿(mào)然行動,救不了人不說,也許將自已也搭進去了。
她該怎么辦?
腦子飛速旋轉,電光火石間,一個計劃在易知玉腦海中成形。
她猛地拉過貼身丫鬟小香,湊到她耳邊,用氣聲急速且清晰地交代:
“小香,你聽好。我待會兒會繞過這座假山,到不遠處那處拱門,假裝剛從里面出來,偶然經(jīng)過這里。我會過去與那婆子搭話,就裝作好心提醒她,帶著小孩靠近水邊太危險。你趁我和她說話、吸引她全部注意力的時候,就從這邊,借著竹叢和樹影的遮擋,悄悄下水?!?/p>
她伸手指向記憶中那孩子沉沒的方位,語氣凝重:
“他應該還在那一帶。你潛過去,把他撈起來,拖到我們這邊的岸上,然后立刻藏進這假山洞里。整個過程,我會想辦法替你打掩護,擋住那婆子的視線?!?/p>
小香一聽自家小姐要親自去涉險,一把抓住她的衣袖,聲音都帶著一絲顫:
“小姐!這、這太危險了!我瞅著那婆子也不像什么好人,您就這么過去,萬一……萬一那婆子和剛才那男人是一伙的,是個心狠手辣的惡人怎么辦?她若是對您下手……或者,萬一剛才那男人去而復返,撞個正著怎么辦?奴婢不能看著您去冒險?。 ?/p>
易知玉何嘗不知危險,她目光緊緊鎖在對岸那婆子身上,搖了搖頭,語氣堅決,
“顧不得這許多了。那是一條人命,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孩子就這么在我眼前溺死而什么都不做?!?/p>
她頓了頓,深吸一口氣,像是在安慰小香,也像是在給自已打氣,壓低聲音分析道:
“況且,這光天化日之下,我好歹是個夫人,這附近又有不少人,她應該不敢明目張膽對我如何的,即便她有同伙過來,只要我高聲呼救,他們未必敢硬來的?!?/p>
她轉回頭,目光灼灼地看向小香,鄭重交代:
“記住,等我過去與她攀談,找準時機,我會給你打手勢。你一看到信號,就立刻行動,動作一定要快,更要輕,入水時絕不能弄出太大動靜。”
小香見小姐心意已決,知道事情緊迫,用力點了點頭,強壓下心頭的恐懼,保證道:
“小姐放心,奴婢知道了。奴婢水性極好,一定悄無聲息的將人救起來?!?/p>
“好,那就這么定了?!?/p>
易知玉用力握了握小香冰涼的手,隨即轉身,準備離開假山的遮蔽,繞向計劃中的拱門。
然而,就在她腳步即將邁出的剎那——
“來人啊——!快救人啊——!劉老將軍的孫子掉湖里啦!快來人啊!救命啊——!”
對岸,那婆子像是突然被點燃的炮仗,爆發(fā)出聲嘶力竭的呼喊,尖利的聲音瞬間劃破了園中的寧靜,一聲高過一聲,驚得棲在枝頭的雀鳥撲棱著翅膀四散飛逃。
聽到這突如其來的尖聲呼救,易知玉猛地收住腳步,驚疑不定地望向湖對岸。
只見那婆子正揮舞著手臂,聲嘶力竭地叫喊著,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
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易知玉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一旁的小香也愣住了,她扯了扯易知玉的衣袖,壓低聲音問道:
“小姐,那婆子竟然呼救了,咱們……咱們還要按原計劃偷偷下水嗎?”
易知玉沒有立刻回答。
她目光銳利地審視著對岸那個呼天搶地的身影,心中疑竇叢生。
這婆子的舉動,處處透著說不出的古怪。
倘若她真如自已一般,只是個偶然路過的目擊者,目睹了那男子將孩子扔進湖中的全過程,那么在那男子走遠后,她第一反應就該是急切地沖過來呼救才是。
可她偏偏是慢悠悠地踱步過來,臉上不見半分焦急。
更可疑的是,她方才站在湖邊觀察湖面時,是那般鎮(zhèn)定自若,仿佛在確認什么。
那神情,絕不像個突然發(fā)現(xiàn)孩子落水的無辜路人。
但若說她并非目擊者,又怎能對著已經(jīng)恢復平靜的湖面,準確喊出沉入水底孩子的身份?
又怎會如此巧合地站在方才那男子行兇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