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眾人到了重陽觀,稍坐片刻,有人來通稟說竇貴妃到了。
剛剛坐定的眾人,再次起身去迎接。
程昭聽到穆姜抱怨:“我的裙擺拖到了水,把鞋襪都浸濕了。真晦氣?!?/p>
她像是故意說給周元慎聽。
周元慎聽沒聽到,兩說,太夫人聽到了。
太夫人笑道:“既如此,送阿姜先回去吧。上次就說了,叫你平素多休息,生養(yǎng)前別到處走……”
穆姜打了個寒顫。
故而程昭明白,上次穆姜弄死了仙鶴,太夫人本要給她禁足的。而后不知出于什么考量,又放了她出來,今日這等重要日子,還得帶上她。
因她肚子里懷了周家的下一代,寄托了太夫人的希望。
太夫人的警告,穆姜聽懂了,沒有再嘀咕什么。
眾人就在重陽觀門口丹墀上等候。
不消片刻,一隊人緩步上了臺階,約莫三十幾人。
個個都著平常衣裳。侍衛(wèi)打扮成護(hù)院、太監(jiān)穿管事的長袍。
一位穿杏色緙絲折枝海棠花紋褂的婦人,頭上戴著黃金鑲翠玉首飾,看著跟二夫人差不多的年紀(jì),由年輕公子攙扶上了臺階。
“他是誰?”一旁的周元祁突然問。
程昭雖然不認(rèn)識,但她知道眾人的關(guān)系。
能攙扶著竇貴妃的年輕公子,無疑就是五皇子赫連泓。
他跟太夫人娘家清遠(yuǎn)侯府的孫之雅定了親。
故而,竇貴妃和太夫人,有更深一層的關(guān)系。
“先排除貴妃。”程昭突然在心里想。
太夫人今日的計劃里,肯定沒有安排竇貴妃。原因很簡單,太夫人經(jīng)不起任何閃失。
一旦此事稍有紕漏,會影響她跟貴妃娘娘的關(guān)系,從而破壞她娘家孫氏和五皇子的聯(lián)姻。
太夫人應(yīng)該很清楚,程昭不好對付。
可偏偏貴妃身份尊貴,程昭等人會不由自主只關(guān)注她,從而注意力偏移。
程昭這么想著,和周家眾人一起,先向竇貴妃母子行禮。
“太夫人,這使不得?!备]貴妃輕步上前,托住了太夫人的手,笑容溫柔,“你們打醮,本宮來湊個熱鬧,還怕打擾了您。怎能叫您給本宮見禮?”
又叫五皇子,“你上次還沒有給太夫人賀壽,快些補(bǔ)上?!?/p>
五皇子今年十六歲,和太子的蒼白不同,他有一副很健康紅潤的面貌。
五官又很像貴妃,一點也不像皇帝,故而非常英俊,沒有任何陰沉。
他上前見禮,認(rèn)認(rèn)真真給太夫人送來了晚到的恭賀,這才抬眸。
他給周家大夫人和二夫人也見禮。
目光一轉(zhuǎn),竟落到程昭臉上。
令程昭意外的是,他像是一下子看呆了,愣了一愣,眼睛半晌沒有挪開。
程昭早已低垂了視線,忍著蹙眉的沖動。
而后沒說什么,因為太夫人娘家清遠(yuǎn)侯府的人到了。
這次不單單是侯夫人,還有清遠(yuǎn)侯本人,以及他的兩個孩子,孫之雅和孫之笙。
彼此見禮。
孫之雅瞧見了未婚夫五皇子,羞地紅了臉。
“殿下?!彼龐陕曅卸Y。
五皇子:“免禮?!?/p>
態(tài)度溫和。
太夫人與竇貴妃攜手進(jìn)了重陽觀;而后,太夫人身邊的孫媽媽走過來,叮囑說:“再有客人來,就請他們回去吧?!?/p>
管事的應(yīng)是。
到了時辰,便開始了道場。
陸陸續(xù)續(xù)有人來送禮,都是送祭品。
收禮這件事,在家是程昭負(fù)責(zé),故而在這里一樣。
只要有人來,她就得起身去迎接;然后再傳達(dá)太夫人的話:“今日是周氏打平安醮,不便待客?!?/p>
客客氣氣把客人送走。
很多門第都只是派管事來送禮。有不知趣親自跑過來、又不是至親的,都是急切要巴結(jié),被阻攔在外。
忙碌一通,程昭尋個廂房休息,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我給國公夫人端茶來了?!?/p>
陌生的女聲,年輕,柔軟。
素月:“少夫人在休息,胡小姐還是回去太夫人身邊?!?/p>
程昭在里面說:“素月,讓胡小姐進(jìn)來吧?!?/p>
素月哪怕再有不理解,對主子的話言聽計從,當(dāng)即打開了房門。
休息的廂房簡單,程昭坐在桌邊,手肘撐著腦袋休息。
見人進(jìn)來,她坐正了身姿。
胡知微端了個托盤,里面有一壺茶、一個茶杯。
她先放下托盤,給程昭跪下了,行了大禮:“國公夫人,小女給您賠罪?!?/p>
程昭心中微微一動。
“胡小姐請起身,我當(dāng)不起你的大禮?!背陶岩琅f坐著,沒有起身攙扶她,神態(tài)有點冷漠。
“國公夫人,您給我一個機(jī)會,讓我說幾句真心話?!焙⒌溃吧洗巍?/p>
她說著,試探看一眼程昭。
程昭沒有打斷她,靜靜看著她。
她頓了下,接上了自已的話:“上次姨母叫我闖晨暉院,我也是不得已。我是寄人籬下的孤女,若不聽話,就會被趕出去。
我不單單是自已投靠,還有我娘。我娘身子不好,經(jīng)不得折騰?!?/p>
她說著,眼眶就紅了,簌簌滾下了眼淚。
程昭似沉默了下,才說:“那也不該闖國公爺?shù)膬?nèi)書房。長輩做錯了事,你應(yīng)該勸著的。”
“是,都是我怯懦無能。國公夫人,姨媽還叫我出力,想把我塞給國公爺。
我向您保證,絕不會再做這等丑事。盼您能替我想個法子,為我尋一門適合的婚姻。姨母是打定主意要利用我。”胡知微哽咽了起來。
程昭靜靜看著她。
又過了好半晌,程昭才道,“你起來吧。你的確也可憐。”
胡知微破涕為笑,急忙站起身。
程昭:“你自去忙吧,別叫旁人瞧見了。往后,你就在大伯母身邊,有什么消息只管告訴我。你想要前途、想要錢財,都可以拿消息來換?!?/p>
胡知微:“是,多謝國公夫人給我指活路!我一定不會辜負(fù)您的!”
她這才出去。
她走后,素月和秋白都進(jìn)來了。
素月有點擔(dān)心:“少夫人,她說了些什么?”
“一些辯解的話,她想要投靠我。”程昭道。
秋白問:“您覺得她可信嗎?”
“當(dāng)然不可信。”程昭笑了笑,“你知道她怎么叫我么?她口口聲聲叫我‘國公夫人’。”
“有何不妥?”
“別說家里的人,哪怕是親朋抬舉我,也不會‘國公夫人’這樣叫的。
如此諂媚,是想要討我歡喜,得到我的信任,而且很清楚知道我看重什么?!背陶训馈?/p>
又道,“這般有謀算,她不是大伯母的人,而是太夫人?!?/p>
素月打了個寒顫:“太夫人?她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