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抓緊說幾句話,你爹……時間不多了。”陸青青提醒。
“要喊你奶奶來嗎?”
“不,小姑,別喊奶奶了,她身體不好。”四喜以大家沒想到的速度穩(wěn)住了自已。
并果斷的做了決定。
在奶奶心里,早就認定爹已經死了,唯一讓她牽掛的,就是爹的尸骨。
不需要再讓她經歷一次喪子之痛了。
王金財怔怔的看著四喜。
他覺得,此刻的四喜已經是個大人了。
“爹,我是四喜,是你兒子,我長大了,我和奶奶很好,你放心吧?!?/p>
“四喜……娘……娘噢……”
陸有剩痛苦的眼里有紅絲開始外滲。
血與淚的交織。
“爹,在兒子眼里,你一直是守疆的英雄,爹,你不要難受,人家都說忠孝不能兩全,你全了忠,盡孝的事我來做。
爹,下輩子,我還做你的兒子?!?/p>
陸有剩沒有逃掉七竅流血的結局,但他最后,臉上是帶著笑的。
大家全都捂著臉。
王金財哭的停不下,受不了扭頭跑了出去。
圣醫(yī)門太遠,他報不了仇,跑去藥田頭上,看到慢悠悠喝茶的金多多,上去就打了一頓。
這里面,最冷靜的卻是四喜。
他托王麻子去定一副厚棺,壽衣,壽鞋……
將陸有剩很體面的放入棺中,訂好。
陸青青拍了拍四喜的肩膀:“現(xiàn)在可以哭了,盡情的哭?!?/p>
四喜卻搖頭。
他回了家。
“奶,我爹找到了?!?/p>
劉嬸子手里的青菜掉到地上。
“奶,你知道嗎?我爹不是逃兵,是立過功的英雄,他是去敵營中做內應了。
因為有他傳的消息,才擊退了敵人。
這事是保密的,當時他的上峰死了,所以沒人知道。
現(xiàn)在爹的尸骨找到了,腰上掛著他的牌子,臨死還和敵軍廝打在一塊。
如今,軍營安排了厚棺,給咱送回來了。”
陸青青不放心,跟著過來,聽著四喜編的并不完美的謊言,也是眼睛酸澀。
四喜,真是長大了。
一個,能頂起事來的男子漢。
劉嬸子一點都沒有起疑,在她心里,四喜早就是這個家的主心骨了。
對兒子的死,早就哭過了,想通了,如今再聽到,只欣慰終于等來了尸骨和真相。
沒有憾事了。
……
另一邊。
到了昌陰縣的金點點,在晃悠半天后,跟著她的人,竟忽然找不到她的影子了。
“是不是歐陽冰燕還有余黨?快找,可別讓她出事!”
他們分頭尋找。
這時候的金點點,卻是貓著腰,鉆進了一個農戶家里。
農戶家中,有股旁人聞不出的尸臭味。
一個七八十的老嫗聽到動靜蹣跚出來,看到金點點時,渾濁的雙目迸射出犀利的光。
“金點點,你這個叛徒!”
“師姐,我也是上當了呀,我也不知道他們藏著那么多兵馬。我這不是偷偷跑來,想辦法救你出去嗎?”
金點點哭喪著臉,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
歐陽冰燕看著她那蠢相氣的一陣心肝肺疼。
這個蠢貨,她當時怎么就信了這個蠢貨能聰明的查到人家有多少兵馬!
“算了!回去再收拾你!外頭抓我的人還多嗎?
你看看我這易容有沒有破綻?”
金點點上前仔細看了看,“師姐,只要不上手摸臉皮,沒人看的出來?!?/p>
“那就好,我打算快中午的時候進城,從昌陰縣城南轉到別的城鎮(zhèn)離開,這邊是出不去了?!?/p>
中午是交接的時候,一般查問的沒那么認真。
“你來掩護我,若有人盤問,你就轉移他們視線……”
歐陽冰燕忽然頓住,腦子里想到一個問題。
金點點怎么找到這里來的?
她目光一凜,剛要問,腹部就是一痛。
一支匕首全全沒入。
“師姐,你是不是把這戶人家都殺了?你太狠了,殺了那么多人,我不能讓圣醫(yī)門的名聲全毀在你手里?!?/p>
金點點眼睛里冒著淚,好像迫不得已而為之。
歐陽冰燕不敢置信,她甚至伸手抓了一把金點點的臉,以為她是別人冒充的。
可是這就是金點點。
那個從小就蠢,除了吃,種藥草,腦子里總缺一根弦的金點點。
怎么會呢?
一定是搞錯了。
歐陽冰燕防過老二,老三,唯獨沒防過她!
匕首上抹了藥,讓歐陽冰燕渾身力氣盡失。
直到此刻,金點點還是那副畏畏縮縮的模樣,可她的手,卻扭著匕首在轉動。
“為……為什么……”
歐陽冰燕狠了一輩子,卻唯獨沒對金點點起過殺心。
因為她夠蠢??!
蠢的讓人覺得可憐。
除了夠蠢,其實歐陽冰燕還有那么點師門情誼。
沒有任何威脅的人,她可以留著……
殺了老三是因為師父留下的醫(yī)籍,也想過殺老二是因為怕老二為老三報仇。
她本也不是手足相殘的人哪!
歐陽冰燕滑到地上,手還依舊抓著金點點的裙擺。
她不甘心,也死不瞑目。
“到底,為什么……怕我回去,殺你?”
“不,師姐不會殺我,我知道。”金點點淚眼汪汪,一下子拔出了匕首。
“是你死了,圣醫(yī)門就能保住,這些年,你干的壞事太多了,已經惹了眾怒。
我不能讓傳承百年的圣醫(yī)門就此滅亡?!?/p>
歐陽冰燕吐出一口血,含恨罵:“蠢貨!如果不是我,二十年前圣醫(yī)門就完了!
你可知,師父清高,不給上官家主治病,上官嶼嫉恨,要鏟除了圣醫(yī)門!
是我!是我委身于他!又答應與他合作,為他所用!他才答應放過了圣醫(yī)門!”
結果呢?
結果她回去師父就將門主之位傳給了老二,讓她成了門里的笑話!
歐陽冰燕又吐了一口血,伸手扯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張氣怒的,可笑的,悲愴的臉。
“我不制造蠱人,不擴大圣醫(yī)門的勢力,難道還要等著人再來隨便拿捏圣醫(yī)門嗎?
金點點,你這個蠢貨!
殺了我,圣醫(yī)門只會亡的更快!”
“不會的,師姐?!苯瘘c點喏喏說著,小心的將手伸進歐陽冰燕的衣服里。
門主的令牌,各種鑰匙被她掏了出來。
“金點點!”
“師姐,圣醫(yī)門只剩下我了,也該輪到我這個蠢貨當門主了。
哦,忘了告訴你,我偷了你用血養(yǎng)的蠱蟲,剛才就是用那只蠱蟲找到你的。
你要死了,我想應該讓你死的明白點,還有件事……”
金點點趴到她耳朵邊上,像是在說親昵悄悄話……
“當年……”
歐陽冰燕瀕死的雙目驀然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