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只想到了鵝毛做的衣服和他們身份不匹配,卻沒有想過,這樣的衣服,若是到了貧苦百姓手里,卻是難得的好物。
每年寒冬過后,就是紫禁城都要凍死好些人,其他地方,就更不用說了。
是啊,仔細想想,自從姜氏做了那羽絨服!
雍親王府內(nèi),這段時日,私下可有不少人,也跟著做。
她們暗自嘲笑姜氏和下人穿同樣的衣服,卻沒想到,若不是這衣服真的好,怎會有人跟著弄。
聽懂的幾人,臉上嫌棄、鄙夷的表情瞬間僵住。
李氏沒想明白,想出言反駁,卻被臉色蒼白的大格格給拉住了。
大格格烏希哈,想到被她丟給粗使丫鬟的衣服,臉色瞬間又白了幾分,她死死拉住李氏的手。
“阿瑪,你這次回來,還要再出去嗎?”弘晙睜著他卡姿蘭的大眼睛,好奇問道。
“應(yīng)該不出去了,怎么了!”
胤禛以為弘晙是關(guān)心他,郁悶的心情,瞬間消散幾分。
“阿瑪真是辛苦了,既然不出去了,那就要吃些好的,好好補補身子!”
胤禛:......
小家伙這是餓了吧!
所以才說這話的吧!
烏拉那拉氏聞言,瞬間松了口氣,趕緊轉(zhuǎn)移話題,嘴角扯出一抹笑,柔聲道:
“爺,熱水已經(jīng)備好了,妾身見你衣角和鞋都濕了,不能那自已的身體不當(dāng)回事,快去洗漱一番,解解乏,松快松快。
妾身已在正院備好了酒菜,稍后和眾姐妹為爺接風(fēng)洗塵……”
“不必了?!?/p>
胤禛無奈的揉了揉額角,沉聲打斷,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冷硬,
“天色已晚,又下著大雪,各自回院用膳吧,不必折騰了?!?/p>
他此刻心緒復(fù)雜,實在沒心情應(yīng)付什么接風(fēng)宴。
肚子已經(jīng)咕咕叫了幾回的弘晙聞言,小腦袋立馬抬了起來,驚喜地看向胤禛!
他額娘說了,今晚要吃烤牛排還有香噴噴的燒烤。
知道今晚要和大家給阿瑪舉辦接風(fēng)宴,吃不上時,弘晙心里失望不已。
特別是,他剛才還偷偷問過弘暉哥哥,嫡額娘準備的接風(fēng)宴也是鍋子時,小家伙更加失望了。
這段時日,天氣變冷后,府里的膳食基本都變成了吃鍋子。
雖然…他也有點想阿瑪,但阿瑪現(xiàn)在已經(jīng)安全回來了,看起來也沒什么事,所以…他還是更想回去和額娘吃好吃的!
“那阿瑪,你好好休息,兒子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弘晙本來想邀請胤禛一起去吃,但看看廳內(nèi)這么多人,瞬間打消了想法!
“弘晙告退?!?/p>
弘晙聲音愉快地朝著胤禛和烏拉那拉氏行了個禮,然后迫不及待地拉著張福寶,像只出籠的小鳥,歡快地蹦蹦跳跳著離開了,那小身影轉(zhuǎn)眼就消失在了廊廡盡頭。
屋內(nèi)所有人:.......
胤禛看著弘晙那毫不留戀、甚至透著歡欣雀躍的背影眼角止不住抽動了幾下。
姜氏,以禁足為借口不來迎他也就算了!
還有弘晙這小子…真是跟他額娘一樣,沒心沒肺!
他這次出差,還特意給他們母子帶了些當(dāng)?shù)氐奶禺a(chǎn)和稀罕玩意兒…真是…白費心思!
既然胤禛明確表示不設(shè)接風(fēng)宴,李氏、武氏、宋氏、耿氏等人縱然心有不甘,也只得悻悻地告退,各自回了院子。
只是離去時,看著走在前面的烏拉那拉氏,眼神中充滿了掩飾不住的嫉妒。
胤禛出差歸來的第一夜,按慣例都是宿在嫡福晉處,這是嫡妻才有的體面和規(guī)矩。
.......
靜心齋內(nèi),正廳大門正大開著!
屋內(nèi)炭盆燒得旺旺的,桌上一鍋鴛鴦火鍋正在翻騰著,桌上擺著一些難得的青菜和薄薄的肉片。
屋外廊下,姜瑤正在一個平底鍋里,煎著幾塊大大的,被腌制過的戰(zhàn)斧牛排。
旁邊的燒烤架上,冬雪正熟練的翻著腌制好的肉串,時不時撒點調(diào)料。
霎時間,整個靜心齋都被香氣彌漫著,香得所有人直流口水。
姜瑤正切塊一塊烤好的牛排準備塞進嘴里時,就見弘晙像個小炮彈似的沖了進來,小臉凍得紅撲撲,眼睛卻亮晶晶的。
“額娘!我回來啦!”
姜瑤驚訝地挑了挑眉,放下手里的肉,疑惑道:
“不是說前頭要給你阿瑪擺接風(fēng)宴嗎?
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弘晙看到滿屋子好吃的,哪里好顧得上其他,小腦袋湊到姜瑤身邊張大小嘴巴!
“啊,??!”
姜瑤看小家伙這樣,寵溺的笑了,把剛才那塊肉塞進小家伙嘴里。
“好....好..吃!”
小家伙吃了一塊肉,才奶聲奶氣地把前因后果說了:
“阿瑪說天冷,讓我們各自回院子吃飯,不用一起吃了!”
姜瑤聞言,設(shè)身處地一想,倒也理解。
換位思考,誰頂風(fēng)冒雪、奔波勞碌半個月回家,都想趕緊吃頓熱乎舒心的飯,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
誰會想打起精神應(yīng)付一大家子的寒暄應(yīng)酬,確實夠累的。
她遂不在意地點點頭:
“行吧,回來正好,額娘不用給你留了!”
然后母子倆,帶著精心找所有的下人,痛痛快快的吃了頓鐵板、燒烤、火鍋融合一起的三件套。
吃飽喝足,母子倆還去院子里把已經(jīng)積起來的雪,堆了幾個小雪人,消食差不多,就洗洗睡了。
正院。
胤禛確實按規(guī)矩,今晚在正院用晚膳和留宿。
但與靜心齋的溫馨酣眠不同,胤禛躺在溫暖舒適的大床上,身體因長久緊繃后的放松而極度渴望睡眠,思緒卻異常清醒。
皇阿瑪今日的話語反復(fù)在耳邊回響!
而行事跳脫、屢屢氣他的姜氏,卻用她底層人出身的經(jīng)驗,把那些人們?nèi)粘?床簧涎鄣涅Z毛,變廢為寶。
這樣的奇思妙想,他從未見過,也不曾在一個女人身上見過。
他忍不住想,若是姜氏知道她這無心之舉,未來或許能挽救無數(shù)在寒冬中掙扎的生命,會作何感想?
以她那性子,恐怕不會覺得有多榮耀,反而會覺得,這就是一件無足輕重的事吧!
胤禛翻個身,又想到,姜氏那不把他放在心上的態(tài)度,不由得暗自咬牙。
別人的女人被罰禁足,誰不是想方設(shè)法解禁,只有她,巴不得關(guān)起門來過自已的小日子!
她不是喜歡銀子嗎?
往后,他再惹他生氣,他就罰她的銀子,看她還能像如今這樣冷靜自持。
想到姜瑤得知銀子被扣時可能露出的心疼、跳腳卻又無可奈何的表情,胤禛緊抿的唇角竟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揚了一個極小的弧度。
躺在他身側(cè)的烏拉那拉氏,敏銳地察覺到胤禛翻了幾次身,呼吸也并不平穩(wěn),顯然并未熟睡。
她暗自揣測:是因為鈕鈷祿氏有孕,還是因為姜氏那得到皇上贊賞的羽絨服!
亦或是…朝中還有其他煩心事?
她心底里希望是后者。
烏拉那拉氏沒有開口詢問,只是在一片寂靜中,聽著身邊人并不平穩(wěn)的呼吸,直到夜深。
翌日,胤禛依舊在寅時準時醒來。
不過康熙體恤他出差勞頓,準了他兩日假期,無需上朝。
他一起身,身邊的烏拉那拉氏就醒了,“爺,今日無需上朝,再歇片刻吧!”
“天色還早,你若困了,就再睡會兒。”
烏拉那拉氏哪里睡得著,連忙起身,親自伺候他洗漱更衣。
而胤禛用過早膳,便回了前院書房,吩咐蘇培盛:“去請幾位先生過來。”
他離京城半月,雖然能收到消息,但一些事,還是要問清楚。
“嗻。”蘇培盛領(lǐng)命而去。
不多時,鄔思道、戴鐸等幾位核心幕僚魚貫而入。
然而,胤禛的目光在他們身上掃過時,卻不由愣了一瞬——進來的六人中,竟有三人,鄔思道、戴鐸以及另一位姓陳的幕僚,身上穿著的正是那蓬松顯眼的羽絨服!
另外三人則依舊是尋常棉袍或皮坎肩。
這鮮明的對比,想不注意到都難。
那三位未穿羽絨服的幕僚察覺到胤禛的注視,立刻笑了起來,語氣帶著幾分羨慕打趣道:
“四爺也瞧出鄔先生他們這身行頭與眾不同了吧?
這可是弘晙阿哥特意送的,暖和得緊呢!”
戴鐸聞言,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得意,捋著不存在的胡須道:
“嘿嘿,誰讓咱們是弘晙阿哥正兒八經(jīng)的授業(yè)先生呢?
你們幾個想要啊?
簡單,也讓四爺給你們派個教導(dǎo)小阿哥的差事不就得了?”
這話他這幾天沒少拿來調(diào)侃另外幾人。
那三人立刻叫屈:“戴兄,你這話說的,是我們不想嗎,是四爺還沒發(fā)話啊!”
胤禛聽著他們插科打諢,心中了然。
原來鄔思道他們身上的羽絨服,也是姜氏以弘晙的名義送的,理由是他們是弘晙的先生……
想到這里,胤禛心里忽然冒出一絲微不可察的期待!
那女人,會不會…也給他準備了一件?
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正在旁邊斟茶的蘇培盛。
蘇培盛被主子這意味深長的一眼看得有些不明所以,遂小心翼翼地問道:
“爺,有什么吩咐?”
胤禛看著他茫然的表情,那點隱秘的期待瞬間落空,心里莫名有些堵,收回目光,沒好氣地沉聲道:
“無事?!?/p>
“四爺,今日我們也有一事要與你說?!?/p>
胤禛轉(zhuǎn)頭看向已經(jīng)收斂笑容的鄔思道,再看看其他幾人臉上亦是興奮的神色,沒有早起的精神萎靡不振。
他沉聲道:“先生所說之事,可是與這羽絨服有關(guān)?”
鄔思道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上前一步恭敬道:
“四爺竟已知曉此物?”
胤禛點了點頭,將昨日進宮面圣,康熙如何在上書房發(fā)現(xiàn)此物,并且已經(jīng)讓內(nèi)務(wù)府收集鵝毛、鴨毛等事簡略地說了一遍。
幕僚們聽完,臉上都露出了詫異之色。
戴鐸忍不住道:“難怪這幾日,京城已經(jīng)收不到任何鵝毛……原以為是......
因為姜瑤當(dāng)初沒有任何遮掩,那些幫忙的婦人,只要親自接觸過的,都知道那些曾經(jīng)看不上的鵝毛是好東西。
各個也自已找了來,給自家做衣服。
不過他們做的沒有姜瑤做的精細,她們把那些打的毛也撕扯了下來,多做幾件衣裳。
一傳十,十傳百,城中好多家境普通或貧寒家的婦人們,都跟著學(xué)起來。
因此,他們一時沒發(fā)現(xiàn)內(nèi)務(wù)府已經(jīng)插手,幾人臉上不免露出一絲失望,仿佛錯過了一個為胤禛爭取功勞的好機會。
唯有鄔思道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閃,他看向胤禛,語氣篤定,
“皇上既然親自與四爺您談及此事,并且點明此物出自雍親王府,那么無論此事最后由內(nèi)務(wù)府還是其他衙門督辦,這份發(fā)現(xiàn)之功、獻利之功,皇上都會清清楚楚地記在四爺您的頭上!
此乃不爭之功,遠比主動呈報更顯分量,四爺大喜?!?/p>
經(jīng)鄔思道這一點撥,其余幕僚頓時豁然開朗。
這份功勞,沒跑那就行。
胤禛扯了扯嘴角,有些笑不出來。
姜瑤雖然陰差陽錯的又在皇阿瑪那里給他立了一功,但一想到,她給孩子做了,給弘晙的先生做了,甚至給弘晟他們都做了,就是沒想著給他做一件!
鄔思道幾人離開書房后,胤禛有些不死心的問蘇培盛:
“我不在府里這些時日,姜格格有送東西過來嗎?”
蘇培盛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愣了一瞬才回道:“不曾!”
看胤禛臉色變得更加黑沉,遲鈍的蘇培盛這時也有些緩過神來了,回想自家主子,今早的言行舉止。
還有他盯著鄔思道三人身上羽絨服的目光,瞬間懂了!
所以,主子這是沒收到那祖宗送的羽絨服,所以生氣、吃醋了。
他趕緊改口道:“回主子,奴才昨日回府,還未細問,奴才現(xiàn)在就.......”
“回來!”
胤禛冷冷瞥了眼蘇培盛,咬牙道:“把給靜心齋帶的東西,減去一半!”
蘇培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