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請假成功的姜瑤便帶著弘晙,以及弘晙要帶回去給爺爺、奶娘瞧的金子和元寶,乘坐馬車,歡歡喜喜地出了雍親王府,直奔通圓胡通。
馬車剛在姜家小院門口停穩(wěn),昨晚得到消息、翹首以盼的王氏和姜翠山便立刻迎了上來。
“爺爺、奶奶!我好想好想你們呀!”
馬車剛停穩(wěn),弘晙像個小炮彈一樣從馬車上跳下來,直直撲進姜翠山懷里。
姜翠山被撞得后退半步,臉上卻笑開了花,一把將外孫抱起來掂了掂:
“哎喲,爺爺?shù)墓詫O!
爺爺也想你!
讓爺爺瞧瞧,重了沒?”
看著抱在一起親熱無比的爺孫倆,姜瑤也笑著下了車,走到王氏身邊,握住母親有些粗糙卻溫暖的手:
“娘?!?/p>
王氏上下打量著女兒,見她氣色紅潤,眼神明亮,身上穿著雖不華麗卻質(zhì)地很好的旗裝,心里又是欣慰又是酸澀,只連連道: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p>
“嗷嗚~”
被暫時留在馬車里的金子元寶等得不耐煩了,跟著跳下馬車,發(fā)出奶聲奶氣卻已初具威勢的低吼。
“哎喲媽呀!
老……老虎?”
隔壁院門正好打開,一位出來倒水的大娘一眼瞥見兩只斑斕皮毛和圓溜溜的虎眼,嚇得手里的木盆“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水潑了一地,聲音都變了調(diào)。
姜瑤聞聲,趕緊彎腰一手一個,將兩只不安分的小家伙抱了起來,對還在上演著爺孫深情的弘晙、姜翠山以及也被嚇一跳的王氏,催促道:
“爹,娘,先進屋再說?!?/p>
姜翠山這才注意到姜瑤懷里那兩只毛茸茸、眼神機警的小家伙。
想起之前耀兒和軍軍的來信中提到在塞外得了老虎幼崽,姜翠山獵人的本能瞬間被激活,眸子倏地亮了,非但不怕,反而記是興味。
“對,對,快進屋!
這天色看著要下雨,可別淋著了?!?姜翠山抱著弘晙,連忙招呼。
姜瑤抱著虎崽,帶著家人快步進了院子。
落在后面的張福寶上前,笑瞇瞇地對那位嚇得臉色發(fā)白、癱坐在地的大娘解釋道:
“大娘您看錯了,那不是老虎,是我們主子養(yǎng)的兩只大山貓,長得壯實些罷了。
您快起來,地上涼?!?他語氣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肯定。
那大娘驚魂未定,她確實沒見過真老虎,但那兩只山貓的皮毛,就和她在皮毛店看到的虎皮相似,著實嚇人。
可看著張福寶這太監(jiān)打扮和通身的氣派,這一年來,鄰里也差不多知道姜家的大概底細。
這紫禁城雖然都是有權(quán)有勢的人,但能用閹人的都不是一般人。
她就是一個粗使婆子,可惹不起。
她哆嗦著爬起來,勉強擠出個笑:“哦……哦,山貓啊,瞧我這眼神……對不住,對不住。”
心里卻嘀咕,這權(quán)貴人家,真是什么都敢養(yǎng),也不怕哪天發(fā)瘋傷了人!
屋里,一家人剛安頓下來。
姜翠山把弘晙放下來,便迫不及待地從姜瑤懷里接過兩只小虎崽,熟練地抓住它們后頸皮提溜起來,左右翻看,嘴里嘖嘖有聲:
“呀,乖寶,這就是你在塞外抓的小虎崽?
瞧瞧這爪子,這骨量!
這皮毛油光水滑的,花紋也正!
好好養(yǎng)著,等長大了,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老獵人的判斷、評估脫口而出。
金子、元寶突然被人拎起,本來還想齜牙低吼示威,但拎著它們的人手穩(wěn)得很,眼神里沒有恐懼只有打量貨物的興奮.....
動物本能讓兩只幼崽瞬間慫了,耷拉著耳朵,喉嚨里發(fā)出委屈的“嗚嗚”聲。
“爺爺,不許賣!”
弘晙一聽急了,立刻抱住姜翠山的腿用力搖晃。
“金子元寶可乖了,額娘說它們以后長大是我的護法,保護我的!
要賣……要賣就賣大花和如意!”
姜瑤:......這小子,真是.....
被孫子這么一搖一鬧,姜翠山剛升起逗弄虎崽的心思立刻飛到九霄云外,連忙放下虎崽,彎腰把弘晙抱起來顛了顛,連聲道:
“好好好,不賣不賣!
爺爺說著玩的,保護軍軍的護法,可不能賣!”
哄好了孫子,姜翠山這才有空仔細看正和王氏說話的姜瑤,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乖寶,你……你這趟出去,怎么瞧著比離家時還瘦了些?
是不是病了?” 老父親眼里瞬間記是心疼。
姜瑤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得,孫子是寶,她這個前寶貝,這時才被想起。
“爹,我和您孫子好著呢,沒瘦,還胖了好幾斤呢!
她看著姜翠山,明明在京城一年,養(yǎng)白了些的臉龐,回去兩個月,又曬得黑紅黑紅,手上的老繭也厚了,心里不禁發(fā)酸。
“倒是您和娘,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要是你們明天還不回來,我真要派人回去接你們了!”
姜翠山和王氏聞言,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一絲無奈的復雜笑容。
姜瑤一看這表情,就知道有事。
她讓冬雪帶著弘晙和兩只小虎崽去院子里玩,自已拉著父母進了里屋。
“爹,娘,到底怎么回事?
是不是分宗不順利?” 姜瑤開門見山。
姜翠山嘆了口氣,有些傷感:
“順利……也算順利吧。
“族里刁難你們了刁?” 姜瑤皺眉道。
“哼!”
王氏輕哼一聲,臉上露出鄙夷和怒氣!
“族長和幾位族老倒沒怎么阻攔,是村里有些人,貪得無厭,吃相難看!”
她提起這事就火大:“就是你那個姜大栓!
聯(lián)合了村里好些眼紅的人,堵著我們,非要逼你爹把咱們在清遠鎮(zhèn)的房子和那幾十畝地‘還給’村里!
說什么那都是靠你和你爹以前在靠山村后山打獵掙下的,山里的獵物是全村人的,所以那產(chǎn)業(yè)也該有村里一份!
呸!
真是不要臉!”
姜翠山怕王氏氣著,連忙拉她坐下,接過話頭,對姜瑤盡量平和地解釋:
“雖然鬧了這么一出,不太愉快,但族長和二叔公還是主持了公道,幫咱們把宗分了。
就是……靠山村的老屋,以后就算村里的公產(chǎn)了,咱們不能回去了。
另外,我答應每年給村里五百文錢,算是請村里人幫忙照看打理你爺奶、還有列祖列宗墳塋的辛苦錢。
我想著,錢不多,也省得他們再找由頭生事,就應下了?!?/p>
看她娘王氏氣成那樣,姜瑤就知道事情絕不像她爹姜翠山說得這么輕描淡寫。
“真就只是這樣?
沒吃虧?
姜大栓他們沒動手?” 姜瑤不信。
“真沒吃大虧!”
姜翠山連忙保證,臉上甚至露出一絲小小的得意。
“你爹我雖然年紀大了,但收拾姜大栓那混球還是夠的,現(xiàn)在估計還窩在家里哼哼呢!
你是沒看見當時他那慫樣!”
王氏的氣也順了些,補充道,語氣帶著自豪。
“村里那些人,多數(shù)是欺軟怕硬的。
開始見你沒回來,以為你爹病了好欺負,想拿捏我們,尤其是拿你爺奶的墳地說事,張嘴就要每年五兩銀子的‘守墳錢’!
后來你大姐夫、二姐夫、三姐夫得了信,帶著家里半大的小子們,呼啦啦全來了靠山村往咱們家院門口一站!
再加上二叔公為人最是公正古板,聽了原委也發(fā)了火,斥責姜大栓他們胡鬧,壞了族規(guī)。
這么一來,那些起哄的也就散了。
最后才定下每年五百文,立了字據(jù),按了手印?!?/p>
聽到幾個姐夫和外甥們都去撐場子了,姜瑤這才真正放下心。
她了解靠山村那些人的德性,多半是見錢眼開,但真遇上硬茬子,尤其是二叔公那種在族里威望高、又認死理的老輩出面,多半也就偃旗息鼓了。
二叔公那人她記得,當年她能以女子身份入族譜,除了村里需要父親的狩獵本事,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二叔公堅信族譜——“月印承嗣”。
村里人有了臺階下,才通意的。
“人沒事就好,房子地都是身外物。”
姜瑤握住爹娘的手,安慰道:“以后等我尋了風水寶地,就把爺奶和祖宗的墳塋移出來。”
接下來,一家人坐在炕上,喝著熱茶,彼此訴說著這兩個多月的見聞。
姜瑤把塞外之行那些不涉及皇家秘辛、不牽連他人的趣事挑著說了,什么草原風光遼闊,烤全羊美味,騎馬暢快,總之就是吃得好、玩得好、心情也好。
姜翠山也事無巨細地把回清遠鎮(zhèn)這兩個月的生活告訴姜瑤。
原來他曬黑不是因為奔波,而是回去正趕上秋收,三姐姜竹沒像姜瑤之前那樣搞大規(guī)模養(yǎng)殖,地里主要種的是土豆和麥子,他爹心癢手癢,又扛起農(nóng)具下地了。
聽著他們絮絮的嘮叨,雖然有些辛苦,但精神頭十足,眼里有光,姜瑤也就徹底安心了。
只要父母身L康健,心情舒暢,他們愿讓什么,她也支持。
她最怕的就是他們報喜不報憂。
最后,王氏想起什么,有些哭笑不得地對姜瑤說:
“對了,還有件事……嬌嬌,她又來打聽你了,聽說軍軍也在京城,那熱乎勁兒……看樣子還沒死心呢!
臨我們走還叮囑,下次你再出門跑鏢,千萬別把軍軍單獨留京城,她可以幫忙帶……”
姜瑤聞言,頓時也是哭笑不得。
這徐嬌嬌,還真是執(zhí)著得可愛。
估計一時半會兒是消停不了了。
青青和弘晙若日后真有緣分,她也不會阻止,但以弘晙和她一樣看顏來看,這事估計成不了。
窗外,不知何時飄起了淅淅瀝瀝的秋雨,敲打著屋檐,更襯得屋內(nèi)燈火溫馨,茶香裊裊,絮語聲聲。
所有的奔波、算計、不如意,仿佛都暫時被隔絕在這方小小的、充記親情溫暖的天地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