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吃午飯時,在陳山長似笑非笑的注視下,二人在院子里的小木桌上,悶不吭聲,吃的那叫一個香。
姜如初毫不客氣的吃了兩個菜饃饃,喝了整整一大碗葵菜湯。
周長濟在一旁,吃相雖慢條斯理,也正經吃下去三個菜饃饃,也不顧什么世家禮儀,端起碗直接就對著喝湯。
他似乎再無顧忌,神情一改往日的高高在上,被噎著了也會皺眉用力捶胸,喝到好喝的湯也是眉眼一松。
二人風卷殘云,將陳山長做的飯菜吃得干干凈凈。
此時姜如初手軟腳軟,一頭一臉濕黏的汗,喝完最后一口撒著胡蔥的葵菜湯,終于心滿意足的吐出一口氣。
從前怎的從未覺得,一碗尋常葵菜湯,竟是這般的香?
姜如初真心夸贊道:“陳山長,您這葵菜湯,做的當真好喝,令學生回味無窮?!?/p>
陳山長朗聲一笑,別有意味地說道:“日子長了,這地里但凡你鋤過草的菜蔬,以后都會回味無窮的?!?/p>
用完飯,不過休息半個時辰,姜如初和周長濟二人又被趕回了菜地里,他倆都快比得上地里的牲口。
一日的功夫,姜如初好歹把現(xiàn)下地里的有種的菜,都認得七七八八,鋤地也越發(fā)得心應手起來。
她一開始使鋤頭的動作笨拙,后來便愈發(fā)熟練。周長濟這家伙,就算是鋤地似乎也要爭個先后,見狀悶起頭又更加快了幾分。
二人離越發(fā)得近時,姜如初抬頭往旁邊那人前面鋤過得地方一看,微微一愣。
這明明是同一片菜地,怎的他那邊的菜,瞧著......似乎比她這邊的要稀疏許多?
她狐疑的看向那一堆被他鋤倒的草,也不見有菜混在其中。
日頭還未徹底落山,星宿已然升上中天。
周長濟已經鋤完自已那一半,提起鋤頭就往院子里走,路過姜如初旁邊時,繃著臉打量著她,下巴微抬。
姜如初哪有功夫看他,她這一半還剩許多,都不知今日太陽落山之前能否鋤完,正弓著身子埋頭苦干。
瞧著她愈發(fā)熟練的動作,以及已然得心應手的神情。
周長濟便忽的想起,當初自已初次下地時,震驚又無措,什么菜也不識得,生悶氣拿著鋤頭干站了一日......
他嘴角的弧度便緩緩平下來,扭頭悄無聲息的走了。
天色徹底昏暗下來時,姜如初終于將這塊菜地勉強都鋤完了,隨即十分有成就感的扛著鋤頭才往院子里走。
她仰著酸痛的脖子抬頭往上看,看著星月交相輝映才緩緩一笑,戴月荷鋤歸,原來是這樣的......
臨走時,陳山長什么都沒有多說,也沒有傳授什么孤本典籍。
只是一邊在洗一個破壇子,一邊隨口悠然道:“回去將地里的鋤地的事兒,有什么疑問,有什么見地,統(tǒng)統(tǒng)落到紙上寫成文?!?/p>
鋤完地竟是要寫文章......姜如初腰酸背疼,聞言還是點頭道:“是,學生明日會帶來給您過目的?!?/p>
陳山長擺了擺手,連頭也未抬。
“不用帶給我過目,以后每來一回,自個兒將疑問見地寫到紙上,等你后頭什么時候弄明白了,自個兒答上去就行。”
原來是要讓她自問自答,自糾已錯。
“是,陳山長?!?/p>
姜如初回到居住的小院時,已然快要直不起腰,這時,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已手心里竟然長了個泡!
桂花給她端水洗腳,瞧見她腳底板也有一個泡,忙去拿針來,都給她挑破了,疼得姜如初忍不住皺起眉頭。
她第一次手心里長泡,定定的看著,不知在想什么......
盡管很想一躺完事兒,但姜如初還是撐著準備將鋤地的事兒寫成文,磨墨鋪紙,卻不知從何開始落筆。
最后她寫下自已學會了用鋤頭,從青青園中葵,寫到讓人回味的葵菜湯,到同一塊菜地的稀疏為何不同,以及用鋤頭手心會長泡,若是再用鋤頭又會再長,該如何應對......
姜如初此時腦子里對種地也沒有什么獨到見解,想到哪兒寫到哪兒,完全不成文,也就她自已能看懂。
第二日一早,姜如初再次早早的起床,當機立斷快速的跑到應晨堂,搶先一步去做今日的五道算題。
坐那十幾排后,她連杜先生的臉都瞧不清,有時甚至險些聽不清先生在講什么術數,耽誤算課進度,這是絕對不行的。
因此姜如初給自已定了一個目標,每日去搶先做題,一個月之內,她必須要坐到第一排去!
應晨堂此時還只有零星幾個弟子,皆是睡眼惺忪,懶洋洋的趴在書案上,有一搭沒一搭的翻著書。
這時,猛然瞧見一個人影快步進來,目的明確的直奔杜先生的書案而去,眾人這才看清是姜如初。
見她一副火急火燎的“搶題”模樣,堂內幾個弟子懶散的抬起頭,茫然的支著頭看她,奇怪,這里又沒誰跟她搶......
姜如初埋頭苦算,無視旁人的目光,今日杜先生不會來算課,但她要著急著趕去碧玉齋,習畫課。
她倒是沒想過要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人的是精力有限的。
姜如初打算著重在算學、書學、經史學等在科舉所需的課程上,偶爾去玄暉樓對弈,算是平心靜氣,增長智謀,再學學射御以防身。
至于彈琴理樂,制畫焚香點茶一類,她不一定要精通,但也要能說會品,賞畫能說出個子丑寅卯來,必要時也能彈奏一曲,不能上不得臺面。
將來若能混跡官場,這些早晚有用得上的時候。
姜如初做完五道算題,忽的站起身來,在應晨堂眾自習的弟子茫然的視線中,只見她又匆匆離去,留下眾人面面相覷。
云川書院的弟子們,一年最多修兩門至三門課,即使堂課的先生不來,弟子也是自習,像姜如初這般一次選數門課的在極少數,很少有弟子會趕課。
數門并修,就代表很難結業(yè),還不如一年修兩門來得快,一般這種弟子被稱做呆瓜,因此大家都有些不明,這姜女郎來去匆匆的,到底是為何......
她應該,不會是想做呆瓜吧......
而姜如初這個呆瓜,不用一會兒便匆匆趕到碧玉齋。
這一處齋院,裝潢素雅,隱匿在一片竹林旁,十分的有意境,旁邊不遠處就正是上樂課的瀟瀟館。
由于這兩處離得近,因此一般選樂課的弟子,都會同時選畫課,兩門同修。
幽幽竹林別院,遠遠的響起一陣飄渺的琴簫之聲,在這里上畫課,當真是一種享受。
姜如初剛要進門,余光便瞧見旁邊的柱子上貼著一幅小畫,腳下霎時一頓。
她定睛一看,只見上頭寥寥幾筆畫著一個長發(fā)飄飄的女郎,身姿筆挺,但五官十分籠統(tǒng),像是隨意點了幾筆,根本認不出是誰。
可旁邊的附文又寫著:這廝姜如初。
這上頭畫的,真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