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宴的話音字字擲地。
他盯著何父,沉寂的目光,攝人心魄。
何父也被周宴弄得心里打鼓。
周宴終歸是周家的人,他不想得罪,何況鬧大了,傳出去他們也丟臉。
反倒還給何晚了可乘之機。
何母這邊也是煩心,她哪里想到周宴還會跟何晚這么好?
就算他們敢對何晚用強的,但總不能把周宴也綁了吧?
“何叔叔,我不得不提醒你,何晚現(xiàn)在可不僅僅是周氏的員工,她還是江染的朋友?!?/p>
“江染的背后不僅有周氏,還有蔣氏。您應(yīng)該不想為了一個人,得罪一群人?”
周宴再次開口,他看出男人的動搖。
也猜到了何家今天發(fā)難何晚的緣由。
何家和嚴明桃,一向走得挺近的。
可今時不同往昔,明哲保身,想要兩面討好的策略,早不中用了。
周宴說完便要伸手開門。
保鏢們緊張地上前一步,何似玥也張了張口。
何父卻沉默了。
沒得到任何吩咐,周宴便堂而皇之地進入了何晚的臥房。
周宴對何晚房間的記憶,還停留在大學時期。
這里還是一間跟書房連著的側(cè)臥。
如今也沒什么太大的變化。
何晚的臥室相當簡約,只有一張床,一個角落內(nèi)的桌椅和衣柜。
怕是好點的出租房,家具都要比她房間多。
而何晚此刻就在門口站著,看到周宴后她眼底亮了亮,臉上的表情又驚喜又擔憂。
周宴一眼就看到女人嘴角的淤青,她臉上的巴掌印也很明顯。
他皺眉,迅速抬起她的臉,“誰打了你?”
何晚遲疑了片刻,看向周宴身后的人。但卻沒有開口。
想也知道,無非是何家父母。
周宴一把挽住了何晚的手,“我們走?!?/p>
何晚有些茫然,一時腳步都有些邁不開。
雖然平時她總昂著頭,好似何家奈何不了她,但只有何晚自己知道,她才是最窘迫的。
沒本事離開,也習慣了忍耐。
拼命地對抗著委屈和厭惡,卻早就放棄了自己。
不是不想別人救她,而是……不想別人看到她無助又無能的樣子。
“跟我走?!敝苎缫姾瓮聿粍?,再次看向她的雙眸。
他神情肅穆,眸底溫柔。
可就是周宴的這副樣子,每每讓何晚更加自慚形穢。
她本能地抽回手,“周宴,我沒什么事,你別管我了。要是周伯父……”
周奉堂不允許周宴和她再次深交。
但外人都是借口,她自己也不敢。
怕周宴太溫暖,怕她像是以前一樣又抵抗不住。
從光明落回黑暗才是最可怕的。
這些年沒了周宴的陪伴,她適應(yīng)了很久。
而且兩人早已經(jīng)回不到年少的時候,那時候她說不定還有點底氣,覺得將來或許有一天……
她也配,站在周宴身旁。
“我父親是我父親,我是我。既然這個家不算家,那你要走,也不需要經(jīng)過任何人的同意?!?/p>
周宴抓住何晚的手。
盡管感受到了她的退縮,仍舊沒有松開。
何父冷冷看著何晚,看到何晚眼底流露出的那一絲慌張,反倒退后半步,讓開了地方。
“何晚,你別忘了我才是你的監(jiān)護人,你今天踏出這一步,可得掂量清楚?!?/p>
他太了解何晚了,她就是個紙老虎。
表面上張牙舞爪,渾身刺猬,實際上內(nèi)心脆弱得不堪一擊。
她放棄不了母親給她留下的一切,更沒有逃脫他們的力量。
反倒是周宴,表面上聽話,實際上,一身反骨。
他和何晚的交往,只循自己的心意,旁人根本不能左右。
“……”
何晚看著周宴的眼神,眸光爍動,腳下好像輕飄飄的,就這么跟著周宴走出了房間。
“站??!”
何父再次沉聲。
何母也看不下去了,但她的態(tài)度更柔和:
“何晚,今天這么晚了,你就算再對我們有什么怨氣,也不用跟著旁人離開吧?傳出去了,你的名聲會更難聽了?!?/p>
這話倒是戳中了何晚。
何家就像是把她埋了半截的深坑,越掙扎就越深陷。
何似玥譏諷道:“媽,讓她走唄,周宴能帶她去哪里啊?周家,還是酒店?我記得周伯父說過,不允許周宴再和何晚來往了,今天明天不回家的,還能一輩子不回家?”
離開了何家,何晚她什么都不是。
這些年何家把何晚養(yǎng)廢了,她也得罪了不少圈子里的人。
現(xiàn)在何晚覺得待在何家不舒服。
等沒了母親的遺產(chǎn),何家的庇護,那日子難道不會過得更苦嗎?
依靠周宴,她能依靠多久?
周宴還能娶了她不成?
何家人只是輕飄飄說了幾句話,但何晚的心里防線卻已經(jīng)要崩塌。
她再一次地扯住了周宴的手臂。
“周宴,謝謝你,但是你走吧?!?/p>
“……”
周宴情緒素來穩(wěn)定,看到何晚垂頭喪氣的樣子,此時的惱火程度不亞于看到何家人欺負她的程度。
他手掌剛要松開,見何晚眼眶泛紅,又一次地收緊。
“何晚,我只問你,你想不想離開何家?想不想跟我走?”
何晚不敢看周宴的目光,聽著他難得情緒波動明顯的聲音,忽然變成了膽小鬼。
“……”她沒有回答。
何似玥不禁笑了。
何晚還真是外強中干的代表,只可惜她沒拿手機,沒法把她這丟人兮兮的樣子拍下來。
只知道在窩里橫,換了周宴面前,什么都不是。
“周宴,你現(xiàn)在可以走了吧?我女兒看來不想跟你出去?!?/p>
何父何母都舒下一口氣,何父的聲音稍帶揶揄。
周宴眉心擰著,放開了何晚的手。
何晚始終低著頭,她聽到周宴腳步挪開的聲音。
心里仿佛有沉石落下,將她愚蠢而又不堪的念頭徹底掩埋。
她本來就是個不討人喜歡的人。
連她自己都討厭自己。
周宴又怎么可能一直陪在她這樣的人身邊?
她相信周宴,卻無法相信自己。
“……”
但就在何晚灰心到了絕望時,周宴的外套落在了自己肩頭,男人滾燙的掌心再次攥住了她的手臂。
“不回答就是默認。除非你拒絕我,否則,我今天一定會帶你走。”
何晚詫異地看向周宴,男人微微用力,便將她扯進自己懷側(cè),強行帶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