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說聯(lián)姻,說上億資產的合并,你在這里和我討論母愛?”
郭太太仿佛聽到了今年最好笑的笑話。
然后,郭太太真的笑出了聲:“你是不是覺得,你是我唯一的兒子,所以在你拒絕和雅雯訂婚后,我最后還會把自己的錢留給你。你能拿到我的錢,還能過你自己想過的日子,多么兩全其美呀!”
“我從來沒有想過。拒絕訂婚那天,我就把什么都想明白了,郭家的錢本來就和我沒關系,至于你的錢,你愛給誰就給誰。”
阿忠都為謝覲州惋惜。
謝覲州不惋惜。
錢到了一定數(shù)目,其實就是賬面上的數(shù)字,沒有郭太太的錢,他也能過下去。而沒有江麥野,他守著一堆錢,心里的空洞越來越大,那種缺失無法用金錢填滿,隨著年歲推移,他說不定會變成第二個郭太太——其實,在回申城前,他已經有這樣的苗頭了。
郭太太笑容一收:“我的錢想給誰就給誰?你要這樣想,可以呀,我尊重你。我給你的錢和東西,你都還給我。你初到港城穿著的那身衣服還在不在,穿著你那身衣服走吧。”
這話說得太難聽。
謝覲州也笑了。
“你給的錢和東西,有哪一樣是白給的嗎?”
房子、車子和錢,哪一樣不是他做成某件事后的獎勵?獲利大的,郭太太給的獎勵就多些,獲利少的,獎勵就少。若是合作沒落地,等待謝覲州的就是郭太太那種看廢物的眼神。
他這個“覲州少爺”一開始只是個光桿司令,沒錢沒人沒車,是個任誰都能踩兩腳的空架子!
“遠的不說,申城返還的洋房為什么會落在我名下,難道不是我前兩個月談下的那個項目——”
“好?!?/p>
郭太太又笑起來,指著房門方向:“帶著你靠自己本事掙到的這些,給我滾,我聰明半生竟然生出了你這樣鼠目寸光的兒子!”
“這也不是我自己能選擇的?!?/p>
謝覲州丟下這句話,頭也不回離開了郭太太房間。
走廊里,阿忠等著,段季珩也等著。
阿忠是擔心,段季珩則是想看笑話。
“覲州表弟,你怎么回事,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呢,你這樣任性取消訂婚,別人會怎么笑話我們兩家?你把姨媽和郭生的臉面往哪里放,還有雅雯表妹,她在港城還怎么出門!”
段季珩看上去是為謝覲州操碎了心。
謝覲州連看都懶得看他,只問阿忠:“你想留在郭家,還是跟我走?”
談崩了!
阿忠真是一點都不意外呢。
如果條件允許,覲州少爺一定會沖去把陸家炸了,現(xiàn)在條件不允許,覲州少爺憋得可難受,誰惹都會炸,郭太太就是撞到了這個槍口上!
在謝覲州取消和郭雅雯訂婚那天,阿忠就在考慮自己的去留了,當這一天終于到來時,阿忠一點都不慌亂:“我跟您走?!?/p>
謝覲州點頭:“好,幫我一起收拾行李?!?/p>
收拾行李?
段季珩眼神一閃:“覲州,你要回港城去?”
謝覲州終于看他:“恭喜你,得償所愿?!?/p>
段季珩愣住。
他還在想這話是什么意思,謝覲州已經帶著阿忠走了。一個小時后,謝覲州帶著所有行李搬離了華僑賓館。
有三個人在目送謝覲州離開。
郭太太惱他不合時宜的傲骨。
她知道謝覲州自己和人合伙在港城搞了個小廠,這樣的小打小鬧,郭太太其實并不在意。
這個小廠,既沒用郭家的資源,也和段家的生意不沾邊,是謝覲州自己投的,郭太太也就沒干涉。
廠子建起來后,郭太太不在意,郭銘昌卻很欣賞,覺得謝覲州有本事有心氣,就這一點,段家?guī)仔值芗悠饋矶急炔簧稀?/p>
當然,郭家兩個兒子也是比不上的。
所以郭銘昌同意郭太太提議,讓謝覲州和郭雅雯訂婚,將來把郭家生意交給謝覲州管理——只有在謝覲州這樣的人手里,郭家才會越來越鼎盛!
“就因為那么個小破廠,翅膀就硬了?!?/p>
郭太太臨窗而站,目送謝覲州的同時,也在俯瞰整個申城:“眼界還是太淺。”
郭太太知道謝覲州是聰明的。
至于眼界,沒有跟在她身邊長大,就是有局限。
段季珩被從天而降的餡餅砸中,欣喜若狂。陰狠如段季珩,此時都壓根兒沒把謝覲州取消訂婚的原因,往有過一面之緣的江麥野身上想。
他說謝覲州與江麥野有不正當關系,是要破壞謝覲州與郭雅雯感情。
說謝覲州為了一個女人,放棄訂婚與郭太太鬧翻,段季珩都會覺得荒謬。
全天下的男人都不會做這樣的愚蠢選擇!
謝覲州顯然不是蠢貨。
所以,取消訂婚不過是謝覲州反抗郭太太強勢的手段——謝覲州該不會以為,這樣就能拿捏住親媽吧?
“不管你在發(fā)什么瘋,你現(xiàn)在的選擇,確實是對我的成全?!?/p>
段季珩已經拼命克制了,嘴角還是忍不住上翹:“走吧,走得越遠越好,等你哪天后悔,會發(fā)現(xiàn)已經晚啦!”
看著謝覲州背影,段季珩已經想出了許多挑撥離間的毒計。怕謝覲州“離家出走”到一半中途后悔,段季珩甚至在想,要不要偷偷資助一下謝覲州,讓謝覲州的骨頭再硬氣些。
——裝貨!
——有你后悔的時候呢!
郭雅雯坐在賓館一樓的休息區(qū),看著謝覲州上了阿忠的車。
沒有頓足。
沒有回頭。
連郭太太親自從港城跑來,也沒能讓謝覲州改變主意。
當謝覲州與藏在心里的那個人重逢時,她郭雅雯輸?shù)靡粩⊥康?。郭雅雯很難過,又忍不住對江麥野的羨慕。謝覲州對別人那么冷,對江麥野卻很炙熱,這份愛甚至壓過了億萬財富的誘惑——郭雅雯認識的所有異性,不管年輕年老,都不會做這樣的選擇,謝覲州偏偏做了!
淚水,再次從郭雅雯眼角滑落。
她想,她終其一生都不會再喜歡上第二個男人了吧。
因為不管她喜歡誰,她都會把對方拿來和謝覲州比較,都會有不切實際的期待:你能,為我放棄億萬財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