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顏緩緩開口。
時成玉脊背當即崩直,猛地抬頭,詫異的望向顧顏:“你說什么?”
顧顏十分正色,顯然不是開玩笑的意思,時成玉的心當即沉了下去,連帶著嘴唇也一直在顫抖。
過往,她和時成珠算的上是一起長大,兩人親密無間,就仿佛親生姐妹。后來決裂,也是因為她執(zhí)意要嫁給顧長風,除此之外,并沒有別的分歧。
哪怕兩人已經(jīng)分道揚鑣許久,可是得到這個消息,時成玉依舊心有不忍,甚至有幾分驚詫。
怎么會呢?
時成珠從小到大都活潑開朗,身體素質(zhì)也很好,怎么會得了絕癥?
“什么絕癥?”
她嗓音抖動著。
顧長風也跟著看向顧顏。
他只當是時家急于找回顧紅,所以才迫不及待的將繼承人的名頭安在她身上,但沒想到竟然還有這一個原因。
“家族性阿爾茨海默癥。”
顧顏神情嚴肅,顯然不是開玩笑的意思。
她眸光閃爍:“我專門查過,這是時家的遺傳病,往上數(shù)兩代也有這樣的病史。而且不出意外的話,時成珠身上已經(jīng)漸漸出現(xiàn)相關(guān)癥狀了?!?/p>
這句話讓周遭陷入沉寂。
時成玉直接顫了顫。
她想到了,顧顏說的確實沒錯。
她還記得她奶奶,雖然記憶力已經(jīng)褪色,可是她發(fā)病時癡傻的恐怖模樣依舊歷歷在目。
起初她也只是以為奶奶年紀大了,所以記性越來越不好,可后來看她治不住自己的動作,直到最后喪失意識,大小便失禁,口水亂流,所有狼狽不堪的行徑都成了家常便飯……
時成玉心里當即無味雜陳。
時成珠向來要強,為人處世尤其注重規(guī)則,她怎么會容忍自己后期變成這樣無力控制的模樣?
顧長風也心頭微驚,可是隨后心底漾開的卻是喜色。
他起初還擔心解決完顧紅之后再處理時成珠只怕會有些棘手,現(xiàn)在看來似乎都不需要他再進行安排了。
“所以,媽媽,你必須快速振作起來。時家還需要你呢。”
顧顏岔開話題,伸手握住了時成玉的掌心,將自己手上的熱傳給她。
“等你身體好一些,我們就可以去京城了?!?/p>
她鄭重其事,似在對時成玉許諾。
時成玉也聽得心下微動,只覺得肩頭扛起了一條擔子,雖然略有沉重,卻也給了她一些前進的動力。
“我會好好調(diào)養(yǎng)的?!?/p>
她咬著唇瓣答應(yīng)。
顧顏喜笑顏開:“那我們說好了,你好好休息,明天和顧紅好好相處,一定要把握住機會。她今天既然主動問我們?nèi)ゲ蝗ゾ┏?,真說明她心里有這個想法。等你們兩個的母女關(guān)系緩和一些,然后我們舉家搬去,說不定能回時家住呢?!?/p>
她的話語在時成玉心底烙下了一個印子。
這次,她沒有抗拒,而是相當順從地點頭答應(yīng)下來。
為了讓時成玉好好休息,顧顏和顧長風交換了個眼神,一同離開房間。
兩人幾乎沒有對話,就十分默契的一并往書房走去。
“你剛剛和她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嗎?”
顧長風還是忍不住開口核實。
畢竟他上次看時成珠,完全不是顧顏口中說的那個病的癥狀。
“真的。只是這個遺傳病會在特定的年紀開始出現(xiàn)發(fā)作。時家家大業(yè)大,我還查到時成珠其實自己還有兩個孩子,完全可以讓時成珠先行繼承,直到那兩個孩子長大??墒菚r家卻沒有這么做,而是急于讓一個商業(yè)上從沒打出什么實際戰(zhàn)績的顧紅接手。”
“這太蹊蹺了。如果時家真的那么看重血脈,當初也不可能答應(yīng)時成玉脫離時家。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時家知道時成珠的情況。時家兩個老頭老太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是半身埋進黃土,所以他們這才著急,甚至有些不擇手段?!?/p>
顧顏一連串說了一大段,說到喉嚨干澀,眼中冒著烈焰。
如果不是這樣,又怎么可能讓那個一事無成的顧紅一舉飛上枝頭?
“既然這樣,又何必對顧紅動手?不就是麻煩?不就是要等?大不了就熬,把那兩個老不死熬死,把那個時成珠熬到癡傻,時家還不是我的囊中之物?”
顧長風眼底冒著得意興奮的金光,就仿佛勝利已經(jīng)近在咫尺,伸手就可以觸及。
顧顏沉默了片刻。
“不?!?/p>
“爸,你忘了,木德彪還在顧紅手上。萬一她不再和你維系這父女情深的把戲呢?”
顧顏咬唇,語氣急切。
這句話給顧長風潑了盆冷水,陰云再次籠蓋住頭頂。
他抿了抿唇:“應(yīng)該……不會吧?!?/p>
她不都主動邀請他們?nèi)ゾ┏橇耍?/p>
“呵?!?/p>
顧顏冷嗤一聲,望向顧長風的眼神仿佛在詢問他為什么會這么天真。
顧長風被看的格外不舒服,擰著眉一拍書桌,厲斥道:“這么看我干什么?有什么就說什么!”
他語氣不滿,更多的是狂跳的心臟,每一下都幾乎抵在了嗓子眼。
“如果她不打算這么做,那為什么會花心思從司慕淵手上把人偷走?除此之外,木德彪對她又有什么作用?”
顧顏語氣輕嘲,成功問住了顧長風。
他攥著指尖擰眉思索良久,到底還是嘆了口氣。
“你讓我先想想。”
顧顏看著他那副糾結(jié)頭痛的模樣,也沒有繼續(xù)逼問,而是沉默著退出了書房。
順手將門關(guān)上,顧顏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站在門口,眼神盯著門,就仿佛透過門望向了顧長風。
她瞇了瞇眼,若有所思。
顧顏也沒停留太久,轉(zhuǎn)而去廚房找到了收拾的傭人。
“醫(yī)生給媽媽開的藥呢?”
她翻了翻冰箱,沒找到。
傭人擦了擦手,從冰箱頂上將藥品拿了下來:“這藥品都寫著英文,我怕有人看不懂亂吃了或者給弄丟了。”
顧顏點了點頭接過,擰開藥瓶看了兩眼:“你看你現(xiàn)在有空嗎?把這些藥盡量弄成粉給夫人用。她嗓子細,現(xiàn)在身子又弱,這藥片太大粒了。”
顧顏正欲將藥瓶遞過去,看到洗碗槽里的還有大半的碗碟,又收回了手。
“算了,你先忙吧,我去弄。”
傭人十分感激,連連夸贊:“小姐對夫人也太細心了?!?/p>
顧顏笑了笑,不置可否,轉(zhuǎn)身,臉上的弧度便瞬間蕩然無存。
她關(guān)著門,在房間里擺弄了好一會才出來。
到最后,幾乎淹到瓶子口的藥瓶只剩下僅僅半瓶的藥末。
顧顏貼了張標簽將藥瓶放進冰箱:“這樣就不會拿錯了,你叮囑他們,到時候用度量勺取量給夫人服用。”
她叮囑了幾句在擦碗的傭人便離開。
傭人撓了撓腦袋,繼續(xù)完成沒有搞完的工作。
只有冰箱里的藥瓶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
舒山南苑。
“什么?”
侯英聽完顧紅述說回顧家發(fā)生的事,當即從沙發(fā)上跳起來,一臉震驚。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他們那么大臉呢?之前都怎么對你的?現(xiàn)在還好意思讓你回去陪她?”
侯英氣憤地拍著大腿吐槽,一蹦一跳,叫沙發(fā)彈起又陷進去,方玉則冷靜又沉默的坐在一邊。
“你難道是有什么打算嗎?”
她望向顧紅,緩緩開口。
顧紅也沒賣關(guān)子,當即點了點頭:“我覺得時成玉身上有些古怪?!?/p>
此言一出,方玉擰起眉:“古怪?古怪在哪里?”
“她瘦的太厲害了,而且神情舉止都十分的不自然,這很不正常?!?/p>
顧紅摸著下巴回憶分析。
方玉也從她的話語中聽出了幾分不對:“你是在懷疑……”
兩人沒有將后面的話直說,僅僅是對視一眼,便了解了彼此內(nèi)心的想法。
“人胖瘦不很正常嗎?瘦的太厲害……那……厭食唄,難不成是被人下藥了?”
侯英抓著腦袋,不解地嘀咕。
而最后一句話吐出來,顧紅和方玉幾乎異口同聲:“對。”
侯英眨巴兩下眼睛:“不對呀,那誰會給時成玉下藥?還下個給人暴瘦的藥?這不是菩薩嗎?”
顧紅哭笑不得:“怎么可能只有這一個癥狀呢?一個人如果無故暴瘦,神情舉止異常,那么瘦只是她所表現(xiàn)出來最輕的問題了?!?/p>
方玉也跟著點頭:“顧紅說的對,如果真的是下了藥,那么始作俑者是想借藥效達成什么效果?”
“這才是值得思索的問題?!?/p>
顧紅順勢接了下去:“所以我答應(yīng)每天陪時成玉一段時間,正好可以好好觀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