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尋呆呆的看著再無聲息的師傅。
她的思緒有些渾渾噩噩。
她像是做了一場漫長的夢。
夢醒后,所有的一切都毫無意義。
所有沖昏頭腦的喜悅褪去,她后知后覺的回想起玄元看著她的悲憫,想起萬鴻看著她的欲言又止,想起師傅看著她的愧疚。
原來所有人都知道的。
她自己難道不知道嗎?
不,她自己也是知道的。
心底的那些不安和惶恐,她只是不敢相信。
可她做錯了嗎?
她不該那么偏執(zhí)的非要去救師傅嗎?
可是,讓她眼睜睜的看著師傅替她替命而死,明知自己一身血液蘊含強大生命力,卻什么都不做嗎?
什么都不做是錯。
做也是錯。
這一刻,江尋的心緒,生出了許多從未有過的波動。
有人說她缺少人的七情六欲,她的性格太直。
在江尋這里,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恨就是恨,喜歡就是喜歡。
她不理解遺憾,不理解后悔,不理解親人離世,不理解愛而不得。
可現(xiàn)在,陽光透過樹影的斑駁,仿佛都描繪著那些復雜的遺憾和痛苦。
不,她沒有錯!
即使失敗了,她也沒有錯!
唯一的錯,是讓玄元付出了。
二她自己,所有的代價,她可以接受。
江尋撲哧吐出一口血,身形一晃。
玄元下意識的朝江尋走了幾步,然后又停下。
他開始有些后悔,他在想,他讓趙魁短暫的醒來是不是錯了。
執(zhí)著了六年得不到,和短暫的得到再失去。
他不知哪一種更痛苦。
江尋靜靜的原地站了許久。
等她抬起頭時,她發(fā)現(xiàn)玄元萬鴻還有山中感應到她情緒的一些靈獸,都在不遠處擔憂的望著她。
她什么都沒說,也沒有再發(fā)瘋的要繼續(xù)救人。
她想朝他們笑一笑,但笑不出來,只能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還算平靜的道:“我?guī)煾嫡f想葬在王屋山?!?/p>
老猿低聲詢問:“需要我們幫忙嗎?”
江尋搖頭:“不用,誰都不用幫忙?!?/p>
江尋說著,一道靈力托起師傅,獨自離開。
之前師傅曾指著半山腰一處空間折疊區(qū)域,一片無人踏足的小山谷,師傅說那倒是個好地方,如果死后能安葬在這里倒也清靜。
原來那個時候,師傅便已經(jīng)給自己選好了安葬之地。
師傅醒來后,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在彌補遺憾,也是在交代遺言。
江尋帶著師傅的尸身,去往那處山谷,那落寞的背影看得人心酸。
萬鴻嘆了口氣,問一旁玄元:“你不去幫她嗎?”
玄元沒有跟上江尋:“這件事情,我無法幫她。”
萬鴻以為玄元說的是江尋內(nèi)心的傷,又嘆了一聲道:“也是,早知結(jié)果如此,趙院長還不如不醒來,親手觸碰到希望,再突然的毀去,還不如從來沒有看到過希望?!?/p>
玄元身形一僵,沒有再說話。
江尋進入山谷,拿出斬魄開始挖坑。
她可以用法訣直接炸開一道巨坑,但或許是為了讓自己清醒,也或許是想要思考,她像一個普通人一樣,一下一下的挖著坑。
坑挖的很大,因為師傅很高。
靈力托起師傅,放入了坑中。
江尋看了許久,才開始掩埋。
在江尋心里最高大的人躺下了,變成了一個小土坡。
江尋找了一塊石頭修成墓碑。
碑文只刻了幾個字,趙魁之墓。
不是中州主將,不是薪火院長,不是人族脊梁。
只是趙魁,魁首的魁。
師傅跟她說要多為自己而活。
但師傅的一輩子,其實都在為了中州而活。
死后便能只做自己了。
江尋做完這一切,跪在墳前磕了三個頭,然后起身離開。
她很平靜,至少看起來很平靜。
江尋走出山谷的時候,見到等在外面的萬鴻和靈獸們,還能朝他們點點頭。
老猿擔憂的問:“山主你還好嗎?”
“我沒事,讓大家準備一下,王屋山要靠向人族了?!?/p>
老猿點頭,這是他們期盼了千年的自由,本該是開心的事,卻因為感受到山主的情緒而低沉。
若是平時,萬鴻只怕要嘴欠的玩笑幾句,他都躲到王屋山了,還要被迫被送出去。
可此時他什么都沒說,面有憂色。
江尋視線轉(zhuǎn)了一圈,沒有看到玄元。
她心中一緊,玄元呢?
此時的江尋表面平靜,內(nèi)心其實就像是驚弓之鳥,害怕再一次突如其來的意外。
她怕玄元也突然出什么事,她甚至不想慢吞吞的去問,直接就擴散感知去找玄元。
終于在木屋找到了玄元。
玄元坐在木桌旁,桌上鋪著江尋練字用的紙,在寫著什么。
玄元感覺到江尋感知,微微側(cè)身對江尋揮了揮手。
江尋松了口氣,沒事就好。
在江尋的控制下,王屋山動了起來。
王屋洞天不再跟隨虛空亂流的軌跡飄蕩,而是隨著江尋的意志移動。
整座王屋山仿佛化為了一人,一步一步的朝著人族方向而去。
……
王屋山外。
兔子朝著虛空盯了好幾日。
別說山了,人影子都沒見到一個。
主人該不會是開玩笑的吧?
還是說主人感應錯了,但為了面子,不肯承認。
就在兔子那雙紅眼睛,看玄元的眼神都不對勁的時候,兔子聽到了一聲哄響。
那是龐然巨物落地的聲音。
一瞬間煙塵四起,地面震顫。
兔子仰頭,瞪大一雙兔眼。
它的眼前,憑空出現(xiàn)了一座高聳入云的山。
王屋山提前現(xiàn)世了。
緩慢的在和人族地面接洽。
兔子再一次確定,主人說的永遠沒錯!
王屋山落地的動靜,驚動了看守此處的人族強者,還有不少附近的修行者。
趕來的人看到王屋山,眼睛瞪得都和兔子一樣大。
“這……這是王屋洞天嗎?”
“不是說王屋山每次靠近人族,需要人族許多強者出手,才能讓王屋山在人族暫留嗎?”
“這是發(fā)生什么事了?”
趕來的人看向看守此地的人族強者。
這名老者也一臉茫然,他看向玄元。
他也不知道啊,或許這位一直在此修行的人會知道。
玄元沒有回應,只是靜靜的看著山體的方向。
老者還想在問幾句,兔子上前攔住了。
主人的深色不太對勁,誰都不能打擾。
那山中可能有主人要等的人。
天空中此時也投下了一道視線。
柳青青咬牙切齒。
江尋啊,躲了六年,你終于出現(xià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