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章洵被氣得怎么也無法入睡,誰想一入睡,便夢到自已來到了時家的冰窖里。
那個他靜靜地站在冰棺旁,目光一直落在棺內(nèi)沉睡的棠兒身上。
他緩緩走近,眼前這個自已比上次夢到的他還要年輕,應(yīng)該在二十四五歲左右。
他的神情悲痛,眼中毫無朝氣,聽得他道:“棠兒,對不起。是我的自負(fù)害了你,我不知道傅崔氏竟然會在新婚之夜對你痛下殺手?!?/p>
新婚之夜痛下殺手?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給你一個難忘的教訓(xùn),可當(dāng)我把所有的證人帶到時,已經(jīng)晚了。”
看著那個自已落淚,章洵一臉不敢置信,他望向冰棺內(nèi)的棠兒,先前他壓根不敢多看,如今仔細(xì)一看,那張原本嬌妍的面龐,從脖子到臉頰有不少的黑絲。
這是中毒了。
此時,時勇帶著幾名侍衛(wèi)走了進來,將冰棺抬了出去。
出冰窖時,外面夜色已濃,正下著鵝毛大雪,世界一片銀白。
六名高僧站在雪地中。
一行人將冰棺抬出時府,抬上馬車,一路朝著城外飛馳而去。
畫面一轉(zhuǎn),眾人來到了幾百年的法華寺,章洵看見棠兒的冰棺被放在寫滿了經(jīng)文的祭壇內(nèi),六名高僧圍坐。
那個他亦坐在旁邊,手里執(zhí)著一串佛珠。
“你們在做什么?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闭落娙舜蠛?,沒人回應(yīng)他。
也就在這時,禪院的大門外突然傳來了打斗的聲音,很快有人在撞門。
破門時,時勇已帶著十名死士攔在了沖進來人的面前。
章洵看清來人,竟然是姒家家主姒長楓。
“章大人,你果然在行妖法,皇上有令,內(nèi)閣章大人私設(shè)祭壇,行妖術(shù)惑亂朝綱,著即刻押入詔獄候?qū)彛 ?/p>
瞬間,兩撥人馬便打在了一起。
就在此時,章洵看見角落中,兩名女子鬼鬼祟祟地進來,看清之后,不是別人,正是沈瓊?cè)A和她的婢女。
她怎么會在這里?
所有人壓根沒注意到偷溜進來的沈瓊?cè)A。
僧人閉眸念經(jīng),那個章洵的目光始終落在棠兒的棺木身上。
沈瓊?cè)A的視線從打斗的人群再到那個章洵,之后落在冰棺上,她明明懼怕,卻又被好奇心驅(qū)使,一步步朝著冰棺靠近。
直到被時勇發(fā)現(xiàn):“誰?!痹捯粢宦洌种械膭χ苯哟滔蛄松颦?cè)A。
“夫人,小心?!辟N身婢女一把推開了沈瓊?cè)A,用身體為她擋住了這一箭。
而沈瓊?cè)A被這一推直接推向了冰棺,眼前就要撞上。
那個章洵見狀,迅速抽出了腰中軟劍揮向了她脖子,血花四濺,也濺進了冰棺之內(nèi),與此同時,周圍的經(jīng)符突然起了風(fēng)。
也是這陣風(fēng),突然將章洵給彈了出去。
章洵不愿離開,他莫名其妙夢見這樣的場景兩次,還沒有弄清楚怎么會愿意離開。
以往做夢,他的意識真是糊的,但這兩場夢,就像真實發(fā)生,他能感覺到眼前這個章洵的心痛和愧疚。
他伸手便要抓住夢里的自已。
年長的章洵似有所感,朝著他望去,但望見的只有漆黑的夜和漫天的雪,以及一地的殺戮。
此時,睡夢中的章洵猛地醒來,他摸著滿是疼痛的胸口。
傅崔氏新婚之夜對棠兒痛下殺手?中毒?
“公子?!睍r勇快步走了進來,他一直在門口守著,聽到里面有動靜,趕緊進來:“是做噩夢了嗎?怎么滿額頭的汗?”
公子的睡眠淺,警惕性高,極少做夢。
“扶我去了行大師那?!闭落鹕恚瑥钠溜L(fēng)上拿過外衫。
“現(xiàn)在?都半夜了?!?/p>
“現(xiàn)在?!贝┩馔馍?,章洵直接走出帳子。
時勇趕緊又拿了件披風(fēng),深秋之際,他們又在山林中,這冷可不比冬天。
而在不遠(yuǎn)處,時君棠正從君蘭的帳篷里出來,她送著君蘭回帳,想到這小妮子聽完所說的事后久久沒有回過神,小臉蛋剎白煞白的,莞爾一笑。
“族長,五姑娘不會真的被嚇著了吧?”小棗擔(dān)憂地問。
一旁的火兒道:“被嚇著也好,正好收了對太子的心思。”
“她沒那么膽小,其實君蘭很堅強?!睍r君棠想起上世君蘭要把自已背回家時那堅毅的表情,“只是她習(xí)慣了這個舒適區(qū)。”
此時,火兒咦了聲:“族長,那不是二公子嗎?他著急地去哪?”
時君棠望去,夜色下,章洵走得飛快,似有什么急事,深秋的夜風(fēng)撲打著他一身墨色常服,這么冷的夜,連件披風(fēng)也沒裹。
想到傍晚時分倆人的吵架。
時君棠有些不放心,追了過去。
直到看見他進了一頂帳篷,這帳子離御帳不遠(yuǎn),應(yīng)該是權(quán)貴之處,但奇怪的是,周圍并沒有侍衛(wèi)把守,帳上也沒有表明身份的標(biāo)志。
“這里好像是法華寺了行大師的帳篷?!?/p>
“了行大師?那位大叢第一得道高僧?”
巴朵點點頭:“聽說皇上近幾年一直在研習(xí)佛法,常會把這位了行大師帶在身邊。”
火兒一臉好奇:“這個時候二公子找了行大師做什么?”
時君棠想起沈瓊?cè)A所說的章洵出家,不會就那幾句爭執(zhí),章洵便心灰意冷了?不會吧。
“族長,有羽林軍?!卑投淅^姑娘到一旁。
隨著夜深,羽林軍巡邏也越來越多,幾人沒法一直在這兒,只得先回了去。
僧帳內(nèi),燈花微爆。
了行大師靜坐聽著章洵講著夢中種種,直到對方語畢,才抬眸深看了眼前的少年人一眼:“大人年少便名動京城,一生宦海青云直上,將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下的股骨之臣,然大人諸關(guān)易破,唯一的劫數(shù)便是紅鸞炙盛?!?/p>
“那會如何?”
了行大師笑笑說出四個字:“是劫是緣,是債是恩,皆在一念之間。”
章洵還想再問一些,但了行大師怎么也不肯多說一個字。
小沙彌送走了章洵,回來時道:“師傅,像章洵大人這樣的清冷的性子,竟然會對一人如此深情,我還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有喜歡的人呢?!?/p>
了行大師閉上眼睛打坐:“寒潭之底的火焰一旦燃起,便是焚天之勢?!碧硬坏?,亦不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