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九淵硬著頭皮,一張一張的將紙錢放進火盆里。
“阿兄啊,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但你先別有疙瘩。一人做事一人當,萬事都得靠自已,不能指望別人。縱使是好兄弟,能幫到你的也是有限的。”
鳳嫋嫋:“你說什么呢?什么有限?”
君九淵:“我說眾將軍開會都不支持他的戰(zhàn)術,我?guī)筒涣怂M灰治??!?/p>
鳳嫋嫋:“你放心,我阿兄心胸寬廣,才沒那么小氣?!?/p>
君九淵:“你是不是對心胸寬廣有什么誤解?”
鳳嫋嫋沉默片刻,一聲嘆息。
“哎,是有點小心眼。那阿兄你就自已想開點吧,妹妹我也只能多給你燒點紙錢,讓你在那邊當一個隨時能拿錢砸鬼的大財主?!?/p>
咸城的春天來得格外晚。
最近這幾日天色陰沉的嚴重,隱隱有要下雪的跡象。
待所有紙錢燒完,君九淵抓住鳳嫋嫋的手,感覺她雙手冰冷。
“回去吧?!?/p>
鳳嫋嫋點頭,重新看向牌位。
“爹娘,阿兄,我先走了,改天再來看你們。你們?nèi)羰怯惺裁葱枰徒o我托夢,我燒給你們?!?/p>
倆人走出房間,天空已經(jīng)開始下雪粒子。
鳳嫋嫋裹緊披風,臉色有些擔心。
“我想去城東看看?!?/p>
學生還在帳篷里上課。
盡管最近暖爐炭火都提供的很足,但畢竟不是真正的房子,條件依然很艱苦。
君九淵道:“我陪你?!?/p>
倆人縱馬來到城東。
彼時雪粒子已經(jīng)變成了大片雪花,從昏暗的天空中紛紛揚揚的飄落下來。
很快,目光所及的山川田野,廣袤大地,全都籠罩在白蒙蒙的大雪之中。
萬籟俱靜,就連以往朗朗上口的讀書聲,也銷聲匿跡。
鳳嫋嫋和君九淵翻身下馬,掀開帳篷的簾子走了進去。
里面竟然感覺不到一絲暖和,整個帳篷就像一座冰窟。
學子們一個個將冬衣扣得嚴嚴實實,手也揣進了衣兜里,縮著脖子蜷在桌子上打哆嗦。
鳳嫋嫋側目一看,原本準備好的四個炭爐,此刻竟然冰冷著一點火氣也沒有。
“怎么回事?”
柳兒凍得臉色慘白著,一直踱著雙腿發(fā)抖。
“是夫子,夫子不讓用?!?/p>
講臺上,上官淑云也沒好到哪去。
她看起來穿著很厚,一雙手緊緊摟著衣服。
可人好像比其他人更冷,都快凍麻木了。
見風嫋嫋疑惑的眼神看過來,聲音哆嗦道:“再等會。”
鳳嫋嫋剛要問,等什么?
突然聽到帳篷外傳來馬蹄聲。
緊接著,是丁瑾的聲音。
“上官淑云,你贏了?!?/p>
上官淑云凍僵了的臉色,突地抽動了幾下。
大概,是實在笑不出來了。
鳳嫋嫋轉身走出帳篷,就見漫天風雪下,丁瑾端坐在馬背上。
她看到鳳嫋嫋,揚手將一樣東西丟了過來。
鳳嫋嫋接過來一看,是一串鑰匙。
“本官是為了這些女孩子,不是為了你們。本官會時刻盯著你們,若是發(fā)現(xiàn)你們敢動半點歪心思,本官定上奏皇上,將你們趕出咸城。”
說罷,丁瑾調(diào)轉馬頭,快速離開。
鳳嫋嫋就是在賭丁瑾的良心。
只是沒想到,她良心發(fā)現(xiàn)得那么快。
柳兒從里面跑出來,看到鑰匙,驚喜喊出聲。
“丁大人讓我們用舊兵器庫啦?!?/p>
鳳嫋嫋道:“還等什么,快搬家?!?/p>
女學子們早就凍僵了,眼下別說搬東西,能自已走回去就已經(jīng)很難了。
君九淵從城外調(diào)了士兵們過來幫忙。
很快,大家終于從冰窟,搬進了像模像樣的新課堂。
柳兒去街上買了鍋碗和姜。
進去之后立馬生火,冰冷的房間隨著人氣和火氣的堆積,逐漸也開始變得暖和起來。
這些女學子們都不是嬌生慣養(yǎng)的大小姐,紛紛搭把手,很快熬出了一大鍋姜水。
大家分著一人一碗下肚,身子也暖和起來。
鳳嫋嫋端了一碗,走到上官淑云面前。
“夫子可真嚯得出去?!?/p>
這種辦法,鳳嫋嫋都不敢用。
萬一有人身體凍壞,就麻煩了。
上官淑云還是一貫的不茍言笑,只是那張臉褪去了煞白,這會倒有些紅暈了。
從早上凍到現(xiàn)在,有兩個時辰了。
她本就體弱,鳳嫋嫋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扛過來的。
上官淑云雙手依然抓緊衣服,沒接鳳嫋嫋手里的姜水。
“咸城未來幾天都會有降雪,凍一次也是凍,凍十次也是凍。我一早就把丁瑾約來了,不狠一次心,怎么讓他心軟?”
鳳嫋嫋意外。
倒是沒想到,上官淑云還有這么狠的時候。
很快,薛戩和君蓁蓁也被喊來了。
他們給女學子們一個個檢查身子。
薛戩一邊把脈,一邊嘮叨。
“這才多大點孩子啊,本來就營養(yǎng)不良,還讓她們挨凍那么長時間,這是想要了她們的命啊?!?/p>
翠翠聞言,立馬出聲解釋。
“不怪夫子,夫子征求過我們的意見,我們都同意。”
“對,夫子和柳兒姐姐還給我們找了很多厚棉衣,我們沒事。倒是夫子,她比我們冷,她衣服里面是書,根本不保暖。”
鳳嫋嫋心里一咯噔。
突然嘩啦啦的聲音響起,緊接著咚得一聲。
“夫子……”
學生驟然響起了驚叫。
鳳嫋嫋回頭,只見上官淑云從凳子滑倒了地上。
“老薛,快救人?!?/p>
君九淵帶著士兵,冒著大雪將新的書院收拾了一遍。
除了上課的課堂,還專門安置了可供學子和夫子們住宿的公齋。
上官淑云已經(jīng)醒了,就被安置在一處單獨的房間內(nèi)。
房間里炭火燒得很旺,將她冰冷的身體一點點暖起來。
君蓁蓁將一碗剛晾好的藥遞給鳳嫋嫋。
鳳嫋嫋接過來,一勺一勺的喂進上官淑云的嘴里。
薛戩在一邊絮絮叨叨,義正言辭。
“把自已冬衣里的棉絮給瘦小體弱的女娃娃,自已摟著幾本書就想御寒?哎呦,我老薛活幾十年,就沒見過你這么蠢的人!你是不是以為你很無私?錯!你要是被凍死了,這些女娃娃沒人教,又得像以前一樣。到時候你白死了,王妃也白折騰了。”
君蓁蓁悄悄拽薛戩的衣角。
“師父,快別說了。”
薛戩:“我說錯了?”
君蓁蓁默默的閉嘴。
上官淑云嘴角輕勾。
“神醫(yī)說得沒錯,不過放心,丁瑾不會讓我死的。”
薛戩:“他又不知道你衣服里是書?!?/p>
上官淑云:“他知道啊。那些書就是從他書房拿的,也是當著他的面塞進我衣服里的。”
薛戩……
鳳嫋嫋……
鳳嫋嫋不知道該佩服還是該震驚。
“要不你是夫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