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xiàn)在必須立刻下山了?!?/p>
姜芷抬頭看了看天色,太陽已經(jīng)開始偏西,山里的霧氣漸漸升騰。
“山中夜里寒氣更重,會加重你的病情,我剛才的治療就等于白費了。”
她走到陸向東面前,朝他伸出手,表情嚴(yán)肅。
“我扶你?!?/p>
陸向東下意識地?fù)u頭。
“不行。”
他是一名軍人。
他的天職是保護(hù)人民,不是成為一個女同志的累贅?!拔乙粋€男人……”
姜芷的眉頭蹙了起來,直接打斷了他。
“這是醫(yī)囑?!?/p>
“作為病人,你只有兩個選擇。”
“要么現(xiàn)在跟我下山,活下去,徹底根治。”
“要么留在這等死,寒毒復(fù)發(fā),癱瘓在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p>
“醫(yī)囑”這兩個字,從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農(nóng)村姑娘嘴里說出來,竟讓他啞口無言。
他知道,她說的都是對的。
他沉默了幾秒,終于還是將自己的手搭在了她的手上。
她的手很涼,卻很穩(wěn)。
借著她的力道,陸向東緩緩站了起來。
兩人相互攙扶著,一步一步地往山下走。
陸向東終究還是沒忍住。
“姜芷同志,你的醫(yī)術(shù)……是跟誰學(xué)的?”
姜芷眼皮都沒抬,隨口應(yīng)付。
“祖上留下來的幾個土方子,我閑著沒事瞎琢磨的。”
瞎琢磨?
陸向東心底冷笑,一個字都不信。
瞎琢磨能有一眼看穿他病灶的毒辣眼力?
瞎琢磨能有那套行云流水、老練狠絕的針法?
軍區(qū)最頂尖的軍醫(yī),都沒有一個人,能像姜芷這樣,只用幾根銀針,就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極大緩解他的痛苦。
天色暗得極快。
就在這時,陸向東猛地停下腳步,喉嚨里涌上一股腥甜,隨即爆發(fā)出劇烈的咳嗽。
那股被銀針強(qiáng)行壓下去的寒氣,再次在他身體里橫沖直撞。
“怎么了?”姜芷臉色一變。
“坐下!”
她不容分說,將他死死按在一塊平坦的巖石上。
火折子劃亮,一根手指粗的艾條被點燃,辛辣的艾草香氣瞬間彌漫開。
姜芷沒有絲毫避諱,直接撩開他的上衣,將燃燒的艾條懸在他腹部的關(guān)元穴上方,小心地控制著距離。
昏暗的火光下,女孩的側(cè)臉專注。
跳動的火焰在她長長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剪影。
陸向東的呼吸一滯。
他忘了咳嗽,也忘了身體里那要命的劇痛。
一股奇異的暖流從腹部散開,驅(qū)散著陰寒。
身體在好轉(zhuǎn)。
可他的心,卻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一種完全陌生的,酥麻滾燙的感覺,在心底滋生。
在艾灸的幫助下,陸向東的情況再次穩(wěn)定。
他強(qiáng)撐著精神,憑借著頂級的軍事素養(yǎng),辨認(rèn)著星辰與山勢,反過來攙扶著姜芷,在漆黑的山林中前行。
終于,在體力耗盡之前,他們看到了山腳下村莊里那星星點點的燈火。
到了村口,陸向東卻停下了腳步。
“姜芷同志,多謝?!?/p>
“我這次來是秘密任務(wù),不能驚動任何人。村里……有沒有沒人住的空屋子?”
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蹤,更不想因為自己的出現(xiàn),給姜芷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姜芷瞬間明白了他的顧慮。
一個身份不明的軍人突然出現(xiàn)在村里,確實會引起不必要的風(fēng)波。
她思索了片刻,想到了一個地方。
“有?!?/p>
“大隊部后面有個閑置的倉庫,平時用來堆放雜物,很少有人去。我?guī)氵^去?!?/p>
她帶著陸向東,避開村里的大路,繞著小道來到了大隊部的倉庫。
倉庫里堆滿雜物,但勝在隱蔽,還能遮風(fēng)擋雨。
姜芷利落地用稻草給他鋪了個簡易的床鋪。
“你先在這里委屈一晚。你的病要根治,必須配合藥膳調(diào)理,把虧空的底子補(bǔ)回來?!?/p>
安頓好陸向東,姜芷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姜家。
剛一腳踏進(jìn)院門,就感覺到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氛。
堂屋的煤油燈亮著。
姜老太黑著一張臉坐在炕頭,王桂香和已經(jīng)能開口說話的姜巧巧,像兩尊門神,一左一右地守著。
這架勢,明顯是三堂會審。
姜芷剛進(jìn)門,王桂香尖酸刻薄的質(zhì)問,就劈頭蓋臉地潑了過來。
“死丫頭!你還知道回來!”
“天都黑透了,一下午死哪兒野去了!說!是不是背著我們在外面偷漢子!”
聲音尖利刺耳,恨不得嚷得全村人都聽見。
姜巧巧的嗓子還有些沙啞,眼神里的怨毒卻快要溢出來。
“娘,這還用問嗎?她攪黃了我的好親事,自己就迫不及待出去勾搭野男人了唄!”
“小小年紀(jì)不學(xué)好,爛在骨子里的賤貨,真是丟盡我們老姜家的臉!”
她心心念念的軍官丈夫飛了,這筆賬,她全算在了姜芷頭上。
她得不到的,姜芷也休想好過!
姜芷看著她們,連一個多余的表情都懶得給。
跟蠢貨費口舌,是對自己智商的侮辱。
她甚至沒進(jìn)堂屋,轉(zhuǎn)身徑直走向廚房,冷冷丟下一句。
“采藥?!?/p>
她現(xiàn)在又累又餓,只想喝口熱粥。
然而,當(dāng)她走進(jìn)廚房,掀開鍋蓋的瞬間,臉色驟然沉了下去。
鍋里空空如也。
她放在灶臺邊,準(zhǔn)備明天用的藥渣,同樣不翼而飛。
“誰動了我的粥?”
王桂香抱著胳膊,一臉看好戲的得意,從堂屋跟了進(jìn)來。
“我動的,怎么了?”
“你個賠錢貨吃那么好的東西浪費糧食,我聞著挺香,就拿去喂豬了!家里的豬可是金貴東西,馬上就能換錢,可比你這死丫頭有用多了!”
她以為這樣能氣到姜芷,滿臉幸災(zāi)樂禍。
誰知,姜芷聽完,不怒反笑。
她的笑容很冷,看得王桂香心里莫名有些發(fā)毛。
“喂豬了?”
“大伯母,你可真是大方。你知道我那粥里放了什么嗎?”
她頓了頓,看著王桂香得意的臉,緩緩?fù)鲁鰩讉€字。
“那里面有幾味藥,是用來活血化瘀的?!?/p>
“人喝了,舒筋活絡(luò),調(diào)理氣血?!?/p>
“但是豬吃了嘛……活血過度,氣血上涌,輕則躁動不安,重則……”
“七竅流血,發(fā)狂嗜血?!?/p>
王桂香先是一愣,隨即叉著腰破口大罵。
“放你娘的屁!你個小賤人少在這兒胡說八道嚇唬老娘!”
“一鍋破粥,還能把豬吃瘋了?我看你就是沒安好心,故意咒我們!”
她的話音,還未完全落下。
“嗷——嗷——??!”
院子里的豬圈里,突然傳來一陣凄厲的豬叫。
緊接著!
“砰!砰!砰!”
豬用身體瘋狂撞擊豬圈木門!
屋里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