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里大長老粗重的喘息著。

阿木和幾個沖進(jìn)來的長老，全都傻愣愣地看著地上那灘冒著黑煙的毒血，還有那個被玉盒蓋住，還在“滋滋”作響的黑色蟲子。

“火……火蝎蠱……”一個長老哆哆嗦嗦地指著玉盒，聲音都變了調(diào)。

“就……就這么出來了？”

“天吶！祖先在上，詛咒……詛咒真的解了？”

他們拜月族，被這個鬼東西折磨了上千年，每一代大長老都活不過七十歲，晚年凄慘無比。

他們想了無數(shù)辦法，用了無數(shù)奇蠱異草，結(jié)果呢？屁用沒有！

可今天，這個外來的年輕姑娘，就用了一碗看起來像巖漿的金色藥湯，就把這折磨了他們祖祖輩輩的“根”給逼了出來！

“咳……咳咳……”

地上的大長老劇烈地咳嗽了幾聲，吐出幾口帶著腥臭味的黑痰，然后，在阿木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坐了起來。

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檢查自己的身體，而是抬頭看著那個被高大男人扶著的姑娘。

“噗通”一聲。

在所有族人驚駭?shù)哪抗庵?，拜月族地位最尊崇的大長老，竟然就這么直挺挺地，對著姜芷跪了下去。

“大長老！”阿木大驚失色，想去扶他。

“都給我跪下！”大長老頭也沒回地吼了一句。

他這一跪，這一吼，就像一個信號。

神廟里，還站著的幾個長老，你看我，我看你，臉上的掙扎和猶豫，最終都化為了嘆息和釋然。

他們跟著大長老，一個接一個地跪了下去。

緊接著，是神廟外的族人。

得知大長老體內(nèi)的千年詛咒已經(jīng)被徹底根除時，整個百蟲谷，都沸騰了！

“神醫(yī)！是神醫(yī)救了大長老！”

“天降神女！是蠱神派來拯救我們的神女?。　?/p>

“快！快去拜見神女！”

一時間，整個山谷的拜月族人，無論男女老少，全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計，潮水般地涌向了中央的神廟。

當(dāng)他們看到跪在最前面的大長老時，沒有絲毫猶豫，黑壓壓地跪倒了一大片。

“拜見神女！”

“神女萬安！”

山呼海嘯般的吶喊，在山谷中回蕩，震得人耳膜生疼。

陸向東和蒼鷹他們這些見慣了大場面的特戰(zhàn)隊員，看到這陣仗，也是心頭巨震。

一個原始部落，全族跪拜！

這種只存在于傳說和電影里的畫面，竟然活生生地在他們面前上演。

而這一切，都只是因?yàn)樗磉叺倪@個女人。

陸向東低頭看著懷里，因?yàn)轶w力透支，連站都有些站不穩(wěn)的姜芷，心疼得無以復(fù)加，同時，一股難以言喻的自豪感，也油然而生。

這就是他的女人。

一個能讓千軍辟易，也能讓萬民臣服的女人。

“阿芷，他們……”

“沒事?！?/p>

姜芷搖了搖頭，她靠在陸向東身上，聲音有些虛弱，“扶我起來。”

她不能倒下。

至少現(xiàn)在不能。

她很清楚，這些原始部落的族人，崇拜的是強(qiáng)者，是神跡。

你越是表現(xiàn)得高深莫測，他們就越是敬畏你。

你一旦露了怯，他們心中的那點(diǎn)敬畏，可能瞬間就會煙消云散。

姜芷掙脫陸向東的攙扶，一步一步，走到了大長老面前。

她看著跪在地上，已經(jīng)老淚縱橫的大長老，聲音清冷地開口：“起來吧?！?/p>

“神女不答應(yīng)，我們就不起來！”大長老倔強(qiáng)地說道，他已經(jīng)徹底把姜芷當(dāng)成了神明。

“我不是神女，我是一個醫(yī)生?！苯萍m正，“我說過，我治你的病，是有條件的?！?/p>

“神女但說無妨！從今往后，我拜月族上下，愿奉您為主！您的意志，就是我族的方向！”大長老說得斬釘截鐵。

“奉我為主就不必了?！苯茡u了搖頭，“我沒興趣當(dāng)什么女王。不過，我們的盟約，從今天起，正式生效。”

她掃過底下黑壓壓的人群。

“我，姜芷，從今天起，是你們拜月族的盟友。我會教你們更高明的醫(yī)術(shù)，幫你們改良蠱術(shù)，讓你們不再受‘詛咒’的困擾，讓你們的族人，能活得更久，更健康?！?/p>

聽到這話，底下的族人，爆發(fā)出了一陣更加熱烈的歡呼。

“但是！”姜芷話鋒一轉(zhuǎn)，聲音陡然變冷，“我也有我的規(guī)矩！”

“第一，從今天起，拜月族，必須廢除所有用活人，特別是用嬰孩煉蠱的邪術(shù)！若有違者，殺無赦！”

“第二，你們要幫我，找到一個戴著青銅蛇紋面具，右手小指斷了一截的男人。我要知道他的一切，他的藏身之處，他的軟肋，他的所有秘密。”

“第三，這百蟲谷內(nèi)所有的奇花異草，毒蟲蠱物，我，可以隨意取用?！?/p>

“這三條，你們，可能做到？”

大長老沒有絲毫猶豫，重重地磕了一個頭：“我拜月族，謹(jǐn)遵盟主號令！”

“謹(jǐn)遵盟主號令！”

身后的所有族人，也跟著齊聲大喊。

至此，這個在金三角叢林里，傳承了上千年，連各路軍閥都不敢輕易招惹的神秘部落，被姜芷，以一人之力，徹底收服。

看著眼前這狂熱的景象，姜芷心里卻沒有太多波瀾。

她想要的，從來不是這些人的跪拜。

她要的，是他們的力量，是這片土地上，數(shù)之不盡的寶藏。

這一切，都將成為她建立自己醫(yī)學(xué)王國的基石。

她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那個跪在人群最前面，眼神復(fù)雜的獨(dú)眼少年阿木。

“阿木?！?/p>

“在！”阿木身體一震，立刻應(yīng)道。

“你不是想學(xué)我的本事嗎？”姜芷看著他，“現(xiàn)在，我給你第一個任務(wù)?！?/p>

阿木猛地抬起頭，滿眼激動和期待。

“去，幫我給神主，送一封信?！?/p>

“告訴他，我，被你們抓住了?！?/p>

“什么？！”

第一個跳起來的，不是拜月族的人，而是陸向東。

他一把抓住姜芷的手腕，聲音都變了：“阿芷，你瘋了？！”

“姜指揮！萬萬不可！”蒼鷹也急了，他帶著幾個特戰(zhàn)隊員，立刻圍了上來，“神主狡詐多端，心狠手辣，您這不是羊入虎口嗎？”

“是啊，嫂子！”李鐵和王柱也急得滿頭大汗，“那孫子現(xiàn)在估計恨不得把您扒皮抽筋！您怎么能自己送上門去？”

他們是真的怕了。

這個計劃太瘋狂了，簡直就是在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神廟里的氣氛，瞬間又緊張了起來。

大長老和阿木他們，也是一臉的困惑和不解。

這位剛剛收服了他們?nèi)宓摹懊酥鳌?，怎么轉(zhuǎn)眼就要去送死？

“都別緊張?！苯瓢矒岬嘏牧伺年懴驏|的手，示意他冷靜。

她環(huán)視了一圈眾人。

“你們覺得，神主現(xiàn)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當(dāng)然是您的命！”蒼鷹想也不想就說。

“不?！苯茡u了搖頭，“他想要我的命，更想要的，是活捉我。”

“我毀了他好幾個據(jù)點(diǎn)，殺了他那么多手下，還用‘含笑九泉’廢了他半條命。對他來說，我既是他的心腹大患，也是他眼中，能解開長生秘密的鑰匙?！?/p>

“他對我，是又恨又怕，又貪婪。”

“所以，他不會輕易殺了我。他一定會想盡辦法，把我抓到手，逼問出我所有的秘密，榨干我所有的價值。”

陸向東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可這不代表你就可以去冒險！他抓不住你，難道還會放過你嗎？”

“他當(dāng)然不會放過我。但我們，也不能再被動下去了?！苯频哪抗怃J利起來，“神主就像一條躲在暗處的毒蛇，我們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會再咬我們一口。與其提心吊膽地防著他，不如，主動出擊，把他引出來，一勞永逸地解決掉！”

“這個計劃太冒險了！”陸向東還是不同意，“我們已經(jīng)重創(chuàng)了他，他現(xiàn)在身中劇毒，就是一條喪家之犬，只要我們發(fā)動所有力量去搜捕，一定能找到他！”

“不，你找不到的。”姜芷搖了搖頭，“像他那種人，狡兔三窟。他既然能從枯骨嶺逃走，就一定還有別的藏身之處。金三角這么大，叢林密布，想找一個一心想躲起來的毒王，無異于大海撈針?！?/p>

“而且，”她頓了頓，看向大長老，“我猜，神主對拜月族，也并非完全信任吧？”

大長老聞言，渾點(diǎn)了點(diǎn)頭，沉聲道：“盟主所言極是。神主那個人，生性多疑，從不相信任何人。他與我族，不過是相互利用。他需要我族的蠱蟲和藥材，我族，也需要他提供的外界物資和庇護(hù)?！?/p>

“這就對了。”姜芷打了個響指，“正因?yàn)樗恍湃文銈?，所以，?dāng)你們告訴他，抓住了我，他才會相信。”

“為什么？”蒼鷹不解地問。

“因?yàn)檫@聽起來，很合理。”姜芷解釋道，“在他看來，拜月族和我，是兩股完全不相干的勢力。我一個外人，闖進(jìn)了你們的地盤，被你們抓住，這不是很正常嗎？”

“而且，他知道拜月族排外，也知道你們的實(shí)力。在他眼里，你們把他視為眼中釘?shù)拿擞选摇o抓了，然后為了不得罪他這個更大的靠山，主動把‘我’交出去，以此來換取他的信任和賞賜，這完全符合你們拜月族在他心中的形象——一群唯利是圖，又有些愚蠢的原始人?！?/p>

姜芷的這番分析，雖然有些刺耳，但大長老和阿木，卻無從反駁。

因?yàn)?，這確實(shí)是神主對他們的看法。

“計劃越是離譜，越是出乎他的意料，他就越會相信。”姜芷總結(jié)道，“他現(xiàn)在身中劇毒，急需解藥，也急需我這個‘神醫(yī)’。我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所以，哪怕他明知道這可能是個陷阱，他也一定會來。因?yàn)?，他賭不起。”

一番話，說得在場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計劃就這么定了下來。

接下來的事情，就變得簡單了。

大長老親自用一種只有他和神主才懂的古老密語，寫了一封信。

信的內(nèi)容，大致就是姜芷分析的那樣：他們“偶然”間抓到了一個身受重傷的女人，后來從阿木口中得知，這個女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姜神醫(yī)”。他們拜月族，無意與強(qiáng)大的藥神宮為敵，愿意將此女獻(xiàn)給神主，以表誠意，還請神主親自前來接收“禮物”。

為了讓戲更真，姜芷還特意咬破了指尖，在信上，按上了一個血指印。

血液里殘留著一絲絲“含笑九泉”的獨(dú)特藥香。

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阿木?！?/p>

“在！”阿木立刻抬起頭。

“這封信，由你親自送去?！苯瓶粗?，“你知道該怎么找到他。也知道，該怎么說?！?/p>

“這是我對你的第一個考驗(yàn)?！?/p>

“如果你辦好了，回來之后，我正式收你為徒，教你真正的本事?！?/p>

“如果你敢?；印苯频穆曇?，冷了下來，“你應(yīng)該知道，背叛我的下場?！?/p>

阿木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他想起了那個被刮骨療毒的烏圖，想起了那碗能讓人氣血逆行的毒藥，更想起了那個被他親手交出去的，裝著“雪山白龍”的竹籠。

他毫不懷疑，這個女人，有一百種方法，能讓他生不如死。

“是！師……師父！”

阿木接過信，重重地磕了一個頭，然后揣著那封決定了無數(shù)人命運(yùn)的信，頭也不回地沖出了神廟，消失在了茫茫的叢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