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
一聲沙啞的,帶著濃重本地口音的低喝,從草叢后響起。
幾十個手持武器的黑影,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
他們動作矯健,配合默契,顯然是訓(xùn)練有素的殺手。
蒼鷹、李鐵和王柱三人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他們太大意了。
從賭場出來,他們自以為甩掉了所有尾巴,卻沒想到,早就落入了對方精心布置的陷阱。
“信使”根本沒打算跟他們接頭,而是設(shè)下這個局,想要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怎么辦?”李鐵壓低了聲音,手已經(jīng)摸到了腰后的手槍。
“聽我命令,準(zhǔn)備突圍!”蒼鷹的眼神變得銳利。
然而,姜芷卻按住了他的手。
“別慌?!?/p>
她的聲音,依舊平靜。
這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氣度,讓蒼鷹那顆狂跳的心,莫名地平穩(wěn)了些許。
那個站在佛塔前的黑衣蒙面人,緩緩地走了過來。
他的目光,在蒼鷹三人身上掃過,最后,落在了被他們護(hù)在中間的姜芷身上。
“你們,就是從內(nèi)地來的‘專家’?”他的聲音,帶著幾分輕蔑和審視。
“你就是‘信使’?”蒼鷹反問。
“我不是。”蒙面人搖搖頭,“我只是來替‘信使’大人,辦點(diǎn)事。”
他頓了頓,繼續(xù)說:“‘信使’大人說了,想見他,可以。但得先拿出點(diǎn)誠意來?!?/p>
“什么誠意?”
蒙面人沒有回答,而是拍了拍手。
草叢里,又有兩個人,押著一個被五花大綁,嘴里塞著布團(tuán)的男人,走了出來。
那個男人,穿著坤沙手下的軍裝,軍銜還不低,是個小隊(duì)長。
“這個人,叫巴頌。是坤沙手下的一條瘋狗,負(fù)責(zé)這一帶的巡邏。手上,至少沾了我們十幾個同志的血?!?/p>
蒙面人指著那個叫巴頌的俘虜,看著蒼鷹,冷冷地說:“‘信使’大人的意思很簡單。殺了他,交上這份投名狀。你們,才有資格,跟他談合作?!?/p>
蒼鷹的眉頭,緊緊皺起。
他明白了。
這不僅僅是投名狀,更是一場考驗(yàn)。
如果他們殺了巴頌,就等于徹底得罪了坤沙,斷了所有的退路,只能跟“信使”綁在一起。
如果他們不殺,就說明他們沒有合作的誠意,或者,沒有這個膽量。
那么,等待他們的,就是周圍這幾十桿槍的齊射。
好狠的計(jì)策!
“怎么樣?不敢了?”蒙面人譏諷地看著他們。
蒼鷹沒有說話,他看向姜芷,等待著她的決定。
姜芷緩緩站起身,走到了那個叫巴頌的俘虜面前。
巴頌看著她,眼里滿是恐懼和怨毒,嘴里發(fā)出“嗚嗚”的掙扎聲。
姜芷沒有看他,而是對那個蒙面人說:“殺他,可以。但不是現(xiàn)在?!?/p>
“什么意思?”蒙面人一愣。
“殺一個俘虜,算什么本事?”姜芷的語氣,帶著幾分不屑,“要交投名狀,就交一份大的?!?/p>
她伸手指了指山坡下的孟拉鎮(zhèn)。
“巴頌的巡邏隊(duì),一共三十二個人?,F(xiàn)在,他們應(yīng)該正在鎮(zhèn)子里的‘紅玫瑰’妓院里喝酒快活。一個小時之內(nèi),我讓這三十二個人,全都死在溫柔鄉(xiāng)里。”
“你覺得,這份投名狀,夠不夠分量?”
她的話,讓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
蒙面人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你?一個人?一個小時,殺三十二個全副武裝的士兵?你當(dāng)你是神仙嗎?”
蒼鷹、李鐵和王柱也覺得這太瘋狂。
三十二個荷槍實(shí)彈的亡命徒!
就算他們一個特戰(zhàn)小隊(duì)全上,也不敢說能在一個小時內(nèi),無聲無息地全殲對方!
“我不需要動手?!苯茡u搖頭。
她從竹筐里,拿出幾個小小的瓷瓶,在手里把玩著。
“對付這幫精蟲上腦的畜生,幾包藥粉,就夠了。”
她看著蒙面人,嘴角冷笑:“我要讓他們,在最快活的時候,在極致的幻覺和興奮中,自己把自己玩死?!?/p>
“你敢不敢,跟我賭一把?”
蒙面人死死地盯著姜芷,從她平靜到可怕的眼睛里,他感到了心悸。
“好!”他咬了咬牙,“我賭了!如果你真能做到,從今往后,我這條命,就是你的!如果你做不到……”
“我的人頭,你隨時可以拿走?!苯铺嫠f完了后半句。
“帶路?!苯撇辉購U話。
蒙面人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對手下做了一個手勢。
“收隊(duì)!跟上!”
一行人,再次朝著孟拉鎮(zhèn)潛伏了過去。
紅玫瑰妓院,是孟拉鎮(zhèn)最熱鬧的地方。
此刻,妓院的大廳里,巴頌手下的那三十多個士兵,正在喝酒劃拳,大聲喧嘩。
他們摟著衣著暴露的妓女,肆無忌憚地動手動腳,污言穢語,不絕于耳。
妓院的后巷。
姜芷一行人,隱藏在黑暗的角落里。
“他們的酒,是從后廚的那個大酒缸里打的?!泵擅嫒酥钢贿h(yuǎn)處一個亮著燈的小窗戶,“廚房里有兩個伙夫,院子里還有兩個放哨的。”
“蒼鷹,那四個人,交給你們。”姜芷吩咐道,“記住,要快,不能發(fā)出任何聲音?!?/p>
“明白!”
蒼鷹打了個手勢,李鐵和王柱,以及另外兩名隊(duì)員,瞬間消失在了黑暗中。
不到三十秒。
蒼鷹的身影,再次出現(xiàn)。
他對著姜芷,做了一個“完成”的手勢。
姜芷點(diǎn)點(diǎn)頭,她從懷里,拿出一個比指甲蓋還小的瓷瓶,倒出一些無色無味的粉末,遞給蒙面人。
“把這個,倒進(jìn)他們的酒缸里?!?/p>
“這是什么?”蒙面人接過粉末,只覺得入手冰涼。
“‘醉仙散’的改良版,”姜芷淡淡地說,“能讓人產(chǎn)生最美妙的幻覺,同時,極度放大身體的欲望和興奮。藥效發(fā)作后,他們會控制不住地,尋求最強(qiáng)烈的感官刺激,直到心臟無法承受負(fù)荷,力竭而亡?!?/p>
蒙面人聽得頭皮發(fā)麻,手都有些發(fā)抖。
“去吧。”
蒙面人不敢再猶豫,拿著藥粉,悄悄地潛入了后廚。
很快,他就回來了。
“好了?!?/p>
“很好?!苯泣c(diǎn)點(diǎn)頭,“現(xiàn)在,我們只需要找個好地方,看戲就行了?!?/p>
一行人,悄悄地爬上了妓院對面一棟閣樓的屋頂。
從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妓院大廳里的一切。
一開始,一切正常。
士兵們還在大吃大喝,調(diào)戲著妓女。
大概過了十分鐘。
變化,開始了。
一個正在喝酒的士兵,突然扔掉了手里的酒碗,抱著身邊的妓女,就開始瘋狂地撕扯她的衣服,嘴里發(fā)出野獸般的嘶吼。
緊接著,就像推倒了多米諾骨牌。
大廳里所有的士兵,都像是被點(diǎn)燃了引線的炸藥桶!
他們的眼睛,變得血紅,呼吸變得粗重!
到最后,徹底拋棄人性,變成了只剩下最原始欲望的野獸!
他們瘋狂地撕扯著身邊一切能動的東西,女人,桌子,椅子……
整個大廳,瞬間變成了人間地獄!
妓女們的尖叫聲,哭喊聲,和士兵們瘋狂的嘶吼聲,混雜在一起。
有幾個士兵,甚至開始互相撕咬,用最殘忍的方式,攻擊著自己的同伴!
屋頂上,蒙面人和他的手下們,看著下面這瘋狂而恐怖的一幕,一個個都渾身發(fā)涼。
他們殺過人,見過血。
可他們從未見過如此詭異,如此駭人的死法!
把人心里最丑陋黑暗的欲望,徹底釋放出來,讓他們在極致的“快活”中,自我毀滅!
蒙面人轉(zhuǎn)過頭,看著身邊這個神情平靜的年輕姑娘。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信使”大人,會對這個從內(nèi)地來的女人,如此重視。
她是披著人皮的地獄羅剎!
樓下的瘋狂,持續(xù)了將近半個小時。
然后,漸漸地,平息了下來。
大廳里,一片狼藉。
三十二個士兵,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姿勢各異,臉上還保持亢奮的詭異笑容。
他們,全都死了。
死于心臟衰竭。
“現(xiàn)在,你覺得,這份投名狀,夠了嗎?”
姜芷的聲音,在死寂的屋頂上,輕輕響起。
“撲通!”
蒙面人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對著姜芷,重重地跪了下去!
他摘下了臉上的面罩,露出一張布滿刀疤的臉。
“屬下林豹,參見大人!”
“從今往后,我林豹,以及我手下這三十六個兄弟的命,都是您的!”
“信使到底是誰?”姜芷沒有理會他的效忠,只是問出了自己最關(guān)心的問題。
林豹抬頭:“‘信使’大人,是這片黑暗土地上,唯一的光?!?/p>
“她,也是一名醫(yī)生?!?/p>
姜芷的眉頭,輕輕挑起。
這個答案,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
也只有醫(yī)生,才最懂得如何利用人性的弱點(diǎn),和這片土地上無處不在的毒物。
“是的。信使大人,是我們這些在黑暗里掙扎的人,唯一的希望。是她,教會了我們?nèi)绾卧谶@片吃人的叢林里活下去,是她,給了我們反抗坤沙和那些魔鬼的勇氣?!?/p>
“她在哪?”
“大人請跟我來?!?/p>
林豹帶著姜芷等人,穿過孟拉鎮(zhèn),再次進(jìn)入了那片無邊無際的原始叢林。
這一次,他們走得更深。
林豹在前面帶路,走了大概一個多小時,他們來到了一處不起眼的瀑布前。
“到了?!?/p>
林豹撥開瀑布后面厚厚的藤蔓,露出了一個黑漆漆的山洞。
“信使大人,就在里面。”
山洞里,很干燥,也很干凈。
洞壁上,點(diǎn)著幾盞昏暗的馬燈。
洞穴不深,走了十幾米,就看到了一個更大的空間。
這里,被改造成了一個簡易的地下基地。
有休息區(qū),有儲藏區(qū),甚至還有一個小小的,用石頭壘起來的藥房,里面擺滿了各種瓶瓶罐罐。
一個穿著當(dāng)?shù)孛褡宸?,頭發(fā)花白,但精神矍鑠的老婦人,正坐在藥房前,低著頭,用石臼研磨著草藥。
她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的土著巫醫(yī)。
可姜芷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這個老婦人,不簡單。
她的手指,修長而穩(wěn)定。
她的身上,帶著一股常年與藥草為伴,才能沉淀下來的,獨(dú)特的清苦氣息。
“阿婆,人我?guī)砹恕!绷直叩嚼蠇D人面前,恭敬地單膝跪下。
老婦人抬起頭,那雙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眼睛,落在了姜芷的身上。
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打量著她。
姜芷也平靜地與她對視。
兩個同樣精通醫(yī)道的女人,在第一次見面時,用最直接的方式,進(jìn)行著無聲的交流。
許久,老婦人才緩緩開口。
“紅玫瑰的事,是你做的?”
“是我?!苯泣c(diǎn)頭。
“手段,夠狠。”老婦人的臉上,看不出是贊賞還是責(zé)備,“但動靜,也夠大?,F(xiàn)在,坤沙的人,已經(jīng)封鎖了整個孟拉鎮(zhèn),正在挨家挨戶地搜查。”
“那又如何?”姜芷的語氣很平淡,“一群土雞瓦狗而已?!?/p>
“呵呵……”老婦人笑了,笑聲像夜梟,“口氣不小。不過,你有說這話的資本?!?/p>
她站起身,走到姜芷面前,伸出干枯的手。
“認(rèn)識一下,我叫林薇,代號‘信使’。”
“姜芷?!?/p>
兩只手,輕輕地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