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郊,玉泉河支流。
天色蒙蒙亮,河邊一片枯敗的蘆葦蕩深處,亂石與雜草死死捂住一個黑洞。
洞口正向外冒著一股陳腐的惡臭。
廢棄了百年的皇家引水渠入口,找到了。
“嘔……”
一名特戰(zhàn)隊員剛探頭,就被那股味道頂?shù)脧澫卵蓢I,眼淚都嗆了出來。
這味道,是淤泥、死水和腐爛物的混合體,帶著一股陳年尿騷。
張宸的眉頭擰成了死結(jié),他揮手示意隊員們戴上防毒面具。
他轉(zhuǎn)頭看向姜芷,卻見她站在洞口,神色平靜。
她甚至沒有捂住口鼻,反而闔上眼,鼻翼微動。
“姜顧問……”
張宸的聲音有些干澀。
姜芷睜眼,眸光清冽。
“沒事,職業(yè)習(xí)慣?!?/p>
眾人無言。
什么職業(yè),需要習(xí)慣聞這種地獄般的味道?
這位祖宗的愛好,果然與眾不同。
“有新東西?!?/p>
姜芷開口,聲音很淡。
“除了臭,還有別的?”一個年輕隊員忍不住問。
“嗯?!?/p>
姜芷指向洞內(nèi)深不見底的黑暗。
“陳年的血腥氣,被水汽和腐爛的植物根莖掩蓋了。還有一股硫磺與水銀加熱后的殘留氣味?!?/p>
“他們果然在這里煉過東西?!?/p>
張宸心頭劇震,看向姜芷的眼神徹底變了。
這鼻子是什么構(gòu)造?
“全員精神!”張宸壓低聲音嘶吼,“目標(biāo)極度危險,內(nèi)部可能布滿陷阱!一切行動,聽從姜顧問指揮!”
“是!”
姜芷不再多言,指間夾著一根寸長銀針,第一個彎腰,鉆進了黑暗。
洞里比外面更冷,更臭。
墻壁濕滑黏膩,強光手電照上去,反射著油膩的光。
腳下是深淺不一的積水和淤泥,每一步都走得極為艱難。
手電的光柱只能劃開前方幾米的黑暗,更遠(yuǎn)處,一片朦朧。
“嘀嗒……”
水珠從頭頂石縫滲落,滴在水里,是這死寂甬道中唯一的聲響。
“停?!?/p>
前行百米,姜芷忽然抬手。
身后的特戰(zhàn)隊員們?nèi)缤惑w,瞬間定住,槍口一致對外,全身肌肉瞬間繃緊。
“怎么了?”張宸心臟猛地懸起。
姜芷用手電照向左側(cè)墻壁。
那里附著一層巴掌大小、墨綠近黑的苔蘚,表面泛著一層油光。
“青苔?”一名隊員不解。
“尸苔。”
“只有常年不見光,且被腐肉滋養(yǎng)的陰寒之地才會生長。普通人沾上,皮膚會迅速潰爛?!?/p>
“看來,他們經(jīng)常從這里運送‘原材料’?!?/p>
“原材料”三個字,讓這群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戰(zhàn)士們,后心竄起一股惡寒。
“所有人,扎緊袖口褲管!絕不允許皮膚接觸墻壁!”張宸立刻下令。
隊伍繼續(xù)前行。
甬道愈發(fā)狹窄,彎彎繞繞。
“等等。”
姜芷再次停步,蹲下身。
她用鑷子從渾濁的泥水中,夾起一小塊碎布。
碎布已看不出原色,入手卻極有分量。
她將碎布湊到鼻尖,輕輕一嗅。
“是張教授的。”
“你怎么知道?”張宸也蹲了下來。
“上面有上好的徽墨氣味,和野生老山參的微弱氣息?!?/p>
姜芷解釋道。
“老先生應(yīng)該有晨起研墨練字的習(xí)慣,為了保持精力,身上常備參片。這些氣味已經(jīng)刻進了布料纖維里?!?/p>
她頓了頓,補充了一句。
“另外,還有一股……氣味?!?/p>
“什么?”
“驚恐。”
姜芷語氣平靜。
“人受到極致的驚嚇,氣血逆亂,汗液里會帶上一股特殊的腥臊味。這塊布料上,很濃?!?/p>
她仿佛能透過這塊死物,看到那位老人曾經(jīng)歷過的驚恐與絕望。
張宸的拳頭,攥得更緊。
藥神宮!
他發(fā)誓,要把這群畜生,親手撕碎!
又走了一段,前方出現(xiàn)一個岔路口。
地圖上并未標(biāo)注。
“兵分兩路……”
張宸下意識就要分派任務(wù)。
“不用?!?/p>
姜芷打斷了他,抬手指了指左邊。
“走這里。”
她沒有片刻的猶豫。
張宸一愣:“為什么?”
“張教授的氣味,往這邊去了?!?/p>
姜芷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入左邊的甬道。
眾人面面相覷,迅速跟上。
他們已經(jīng)放棄了思考,這位年輕顧問的手段,早已超出了他們的理解范疇。
越往里走,空氣里的硫磺和藥草味就越濃。
他們離狼窩越來越近了。
所有人的神經(jīng)都繃到了極致。
忽然,走在最前的姜芷,身形猛地一矮!
她單膝跪地,同時做了一個停止前進的手勢!
身后眾人,齊刷刷蹲下,與黑暗融為一體!
張宸順著姜芷的視線望去。
前方十幾米處,甬道石壁上鑿開了一個半人高的洞口。
洞里透出搖曳的油燈光亮。
一陣斷斷續(xù)續(xù)的對話聲,順著風(fēng)飄了過來。
“老師!您就別固執(zhí)了!問天是順應(yīng)天道的神物!您只要幫宮主完善最后一步,將來這長生神國里,您就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醫(yī)圣!”
是周文,也是玄鳥!
那個金絲眼鏡的敗類!
“呸!你這欺師滅祖的畜生!”
一個蒼老但中氣十足的聲音怒斥。
“什么長生神物!那就是一堆用人命堆出來的毒!我就算是死,也不會幫你們這群邪魔外道!”
是張仲山教授!
他還活著!
張宸等人心頭一喜,剛想動作。
“一個蠢貨!敬酒不吃吃罰酒!”
另一個陰冷的女嗓音響起。
“玄鳥,既然老東西不配合,就上手段!我倒要看看,是他的骨頭硬,還是我蛇堂的‘百蟻蝕心’更勝一籌!”
“蛇堂主,他畢竟是我老師……”
玄鳥有些猶豫。
“你不上手段,怎么跟宮主交代?”
...
甬道里,姜芷眼中殺意迸射。
她緩緩從針袋里,抽出銀針,對著身后的張宸,比了個“三”的手勢。
三分鐘后,強攻。
張宸重重點頭,對身后隊員做出了突擊準(zhǔn)備的戰(zhàn)術(shù)手勢。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
就在這時,姜芷的耳朵,忽然極輕微地動了一下。
她聽到了另一種聲音。
一種極細(xì)微的,來自他們后方甬道深處的,“沙沙”聲。
聲音密集,很有節(jié)奏。
不像是水滴,也不像是落石。
而是有無數(shù)只東西,正貼著地面,朝著他們高速爬行而來!
被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