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皇上封養(yǎng)心殿大宮女翠喜為熹常在,熹字諧音喜,表示喜事連連的意思。
翠喜當(dāng)天便住進(jìn)了距離養(yǎng)心殿很近的云苑,一個非殿非宮的小院子。
卻因為距離皇上的養(yǎng)心殿很近,沒有一個人敢輕視這個地方。
誰也想不到平日里玉華宮里的一個會游泳的掃地婢,居然搖身一變,得了皇上的恩寵。
雖然也就是一夜寵幸,封了個常在,連個貴人都不是。
可因為出自玉華宮,自然是在這個風(fēng)口浪尖的時候頗有些耐人尋味。
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這個叛出玉華宮的新嬪妃熹常在,居然第一次登門拜訪的便是老主子寧妃娘娘。
翠喜提著一只食盒,帶著幾樣她做的點心,規(guī)規(guī)矩矩候在了玉華宮的門口。
綠蕊看著眼前穿著一件繡云紋暗紅色裙衫,頭上簪著金釵的熹常在,就氣不打一處來。
可如今翠喜的身份變了,她固然咬牙咬得牙根發(fā)酸,也得沖翠喜躬身福了福道:“奴婢給熹常在請安!”
翠喜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忙抬起手扶著綠蕊的手笑道:“綠蕊姐姐言重了,我……本宮……”
綠蕊像是被蝎子蟄了一下似的,忙側(cè)身避開道:“奴婢何德何能,與宮中的主子稱姐妹的?”
“娘娘糊涂了!”
“寧妃娘娘這些日子睡不好,白日里也需要補覺,吩咐下來以后不見外客,還請娘娘回去吧?!?/p>
翠喜臉色微微一暗,沈榕寧竟是連見她都懶得見一面了。
她也是一心巴結(jié),求和來了。
畢竟榕寧之前是她的主子,此番榕寧不能侍寢,她便幫榕寧爭寵,不想人家根本就不領(lǐng)情。
翠喜曉的昨天自己走了極其兇險的一步棋,終于達(dá)成所愿變成了皇帝的女人,成為這宮里頭的主子。
可她沒有絲毫的背景,也沒有可以仰仗的家世,唯一能仰仗的就是皇上的寵愛。
可翠喜明白,皇上的寵愛是這后宮里最不靠譜的東西。
之前她曉得激怒了榕寧,可榕寧大度竟然放了她奴契,還送了她銀子。
翠喜覺得自己和榕寧之間的關(guān)系還能補救,眼見著沈家如今在京城的勢力做大,她當(dāng)務(wù)之急得找個盟友才行,整個后宮王皇后定是瞧不起她,蕭皇貴妃就是個瘋子。
純貴妃始終不好相處,只有寧妃性子溫吞,若是她再湊到榕寧面前好好運籌,怕是以后也能靠著寧妃幫襯在這后宮活得更容易一些。
不想人家根本不搭理她?
這怎么回事?
榕寧不該恨的是雙喜嗎?畢竟當(dāng)初在盤龍寺里的事情只有雙喜摻和過,她可什么都沒有做。
那個時候,她沈榕寧躲到了皇陵,她們這些玉華宮的心腹大宮女差點兒死在了慎刑司。
她當(dāng)時是真的怕了,看著綠蕊和蘭蕊被打得皮開肉綻,骨頭都露出來了。
她真的怕死!
恰好雙喜救了她出來,她也曉得雙喜背叛了主子,可還是跟著雙喜走了。
如今怎么所有人都恨她?
她只想活得更好一些,她有什么錯?
翠喜動了動唇還是沖綠蕊擠出來一絲笑容道:“綠蕊姑娘,勞煩你再進(jìn)去通報一聲,我做了些平日里寧妃姐姐愛吃的點心來,寧妃姐姐最喜歡的便是我這一口味道。”
綠蕊板著臉福了福道:“回娘娘的話,我家主子懷了身孕,乏了,此番不適合將她叫醒,畢竟皇嗣重要。”
綠蕊將皇嗣兩個字重重咬了出來,瞬間堵住了翠喜的嘴。
是啊,皇嗣才是最重要的。
尤其寧妃還懷著皇長子,便是蕭澤都要看重幾分,豈是她一個小小的常在能比的。
此番寧妃說不見她,便是不見!
翠喜總不能直接沖進(jìn)內(nèi)殿強行拉近彼此之間的關(guān)系。
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從和寧妃決裂后,便是連寧妃的身邊都摸不到了。
寧妃是高高在上的云,她便是那團(tuán)被人踩在腳下的泥。
不,她不是泥!她絕對不會是一團(tuán)爛泥!
翠喜抬眸定定看著擋在門口的綠蕊,若是換成蘭蕊還有法子通融,偏生是冷情冷心的綠蕊。
翠喜只能作罷,將食盒送到了綠蕊的手中道:“既然如此,還請將這個送給寧妃娘娘?!?/p>
“以往我在玉華宮服侍的時候,寧妃娘娘最愛吃我做的點心了。”
綠蕊接過食盒淡淡笑道:“奴婢替主子謝過熹常在?!?/p>
翠喜點了點頭,不得不轉(zhuǎn)身離開。
不想剛走出幾步,便聽到身后傳來綠蕊的謾罵聲。
“當(dāng)真是找死,拿著一盒子點心來瞧寧妃娘娘,不怕點心里放了毒?”
“手黑心黑的東西,還真當(dāng)自己是主子了!”
“你們幾個將這點心喂了狗便是,以后外頭人送進(jìn)來的吃的東西,一律喂狗!”
翠喜腳下的步子頓在了那里,眼眸一點點的沉了下來,帶著萬分的寒涼冷冽。
為了討好寧妃,她做這個點心用了萬分的心血,整整兩個時辰才做出來。
她又不是個傻子,便是給沈榕寧投毒也不會在自己做的點心里投毒,這不是找死嗎?
她是真的想搞好和寧妃的關(guān)系,不曾想她竟是如此絕情,直接將她拒之門外。
便是皇后娘娘也沒有這么大的架子吧?
翠喜站在那里,太液池湖面上吹來的風(fēng)實在是太冷。
她一顆心一點點下沉,手拼命地攪著帕子,怕是要將帕子獰碎了去。
她緩緩閉上了眼,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眼眸猛然睜開,再看向面前的太液池,眼神已經(jīng)多了幾分森冷。
像是森林里潛伏已久的母狼,為了等一個機會她可以潛伏下去的,等她亮出了爪子,就是那些人的死期。
翠喜眼神平靜了下來,大步朝前走去。
這邊玉華宮內(nèi),純貴妃也在,幫榕寧整理著絲線。
榕寧靠在迎枕上給自己的孩子縫制小衣服。
這些日子不管是沈榕寧還是純貴妃縫小衣服的動作也都很老道了。
純貴妃看了一眼面前認(rèn)真分線的榕寧,滿臉的恨鐵不成鋼道:“若是我,方才她送我的點心盒子里,直接弄點毒藥,便來一出熹常在毒害皇嗣的大戲!”
“那個不安分的賤婢,怕是這輩子都得交代在今天,你啊,就是心善又傻。”
榕寧笑容不禁莞爾,停下手中的動作笑看著純貴妃:“我若是用這種手段治她,她反倒是得勢了,便是上演一出我要設(shè)局害死她的假象?!?/p>
榕寧抬眸定定看著純貴妃:“翠喜絕不是簡簡單單的小漁娘,她的身份配不上她的野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