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后話音剛落,一直鎮(zhèn)定從容的王燦終于慌了神,下意識緊緊將自己的寡母擋在身后。
他一直想要個公平,若是獨獨將自己一個人的爛命搏進去也就罷了。
可身后是他的母親,含辛茹苦將他養(yǎng)大,卻因為他的事情落得如今的下場。
再要是被他牽連喪命,他還是個人嗎?
眼見著王燦頓在那里,王皇后臉上的神情溫和了幾分,看著王燦緩緩道:“雖然你污蔑本宮的弟弟著實可恨,可本宮還有王家不與你追究?!?/p>
“若是你此時退出這一場無聊的鬧劇,本宮倒是可以考慮留你們母子一命?”
“再怎么說你也算是王家的遠親,本宮可以賞賜你薄田宅屋,帶著你的老娘回鄉(xiāng)下好好過日子去吧,京城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p>
沈榕寧眼神微微一冷,好一個巧舌如簧,慣會蠱惑人心的皇后娘娘。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便是掐住了別人的命脈。
她輕笑了一聲轉過身定定看著面前跪在地上的王燦冷冷道:“既然已經(jīng)見了圣上,豈有你全身而退的機會?今日你能不能從這里帶著你的母親活著出去,不在皇后娘娘,在于圣上?!?/p>
蕭澤眸色微微一閃,看了一眼一邊頗有些心虛的王皇后。
一個兩個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作妖,還真當他這個皇帝是個擺設?
沈榕寧定了定神看著王燦笑道:“能寫出陳平三問的人想來不是什么孬種,要護著你的娘親你自己得好好活著。”
“還有……”沈榕寧俯身看著他淡淡道:“已經(jīng)上了一回王家人的當兒了,你難不成還要再上一次當?”
王燦頓時身子僵在了那里,緩緩沖沈榕寧磕頭:“草民多謝貴妃娘娘提點。”
他轉身看向了一邊分明有些無措的王昭道:“小公爺,請吧,今日我便與小公爺以文論友,一決高下。”
王昭磨了磨后槽牙,看向王燦的眼神像刀子似的,可已經(jīng)被逼到了這個絕路上,他根本沒有迂回的法子。
蕭澤冷笑了一聲道:“來人!送筆墨紙硯過來。”
他掀起龍袍的袍角緩緩坐了下來,眼神冰冷:“朕今天倒是要看看誰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才子。”
蕭澤話音剛落,一直沒有出面的王國公王衡臉色登時變了變。
之前他那個不爭氣的兒子拿出來那篇文章后,他就覺得不可思議,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怎么可能有如此經(jīng)天緯地之才。
可他也是要面子的,因為那篇文章,京城讀書人越發(fā)對王家贊譽不斷。
如今正是和沈家較量的關鍵時刻,他想要坐穩(wěn)文臣的第一把交椅,這樣的贊譽也就認了。
他清楚這篇文章定是兒子不曉得從哪兒坑來的,可也默認了這件事情,只囑咐兒子一定要處理好善后。
不想還是出事兒了。
今天女兒和兒子同時對沈家和貴妃發(fā)難,他也在一邊旁觀。
因為自己妻子吞金自裁的事情,讓他顏面掃地,在賞菊宴上他也極盡低調之事。萬萬沒想到事情會有如此的變局,總覺得什么事情在脫離他的掌控。
他緩緩退后,沖身后站著的隨從使了個眼色。
那個隨從忙轉身離開,匆匆朝著那些端著筆墨紙硯的宮女走了過去。
不多時幾個宮女太監(jiān)捧著筆墨紙硯在汪公公的指揮下分別放在了正廳中,早已經(jīng)備好的兩張小幾上。
王燦安撫好身后的母親,將母親交給小成子照顧便掀起袍角坐在了小幾邊。
另一側的王昭此時也是被逼無奈不得已也坐了下來。
紙張和磨好的墨放在一邊,二人剛要拿筆書寫。
“且慢!”沈榕寧高聲喊道,隨即轉過身跪在了蕭澤的面前。
沈榕寧看向了蕭澤道:“既然是比試,臣妾希望能公平公正,文章畢竟千人千面,每個人讀來感受都不一樣?!?/p>
蕭澤緩緩道:“朕會讓太學的五經(jīng)博士來評判。”
沈榕寧磕頭道:“臣妾謝皇上公允,不過好文章大家都可以欣賞,臣妾懇請皇上再安排幾個謄抄之人,將兩人比試后的文章張貼在京城的文心閣處,御街處,還有御河邊的鬧市處,讓百姓也參與品評,以彰顯皇上圣明?!?/p>
蕭澤頓時愣在了那里,突然別過臉看向了一邊站著的那些大儒們。
這些人德高望重,都是太學里的五經(jīng)博士。
可畢竟王家是文臣之首,這些人怕是會給王家面子,到時候有失公允。
如果將王燦和王昭的文章貼在這些地方,便是所有人都能看到,到時候大儒們顧及臉面也不會胡亂違心點評。
沈榕寧這番話剛一出口,果然一邊站著的那些大儒們,一個個臉上頗有些精彩。王皇后臉色陰沉了下來,沒想到沈榕寧居然想了這么個辦法。
她咬著牙道:“寧貴妃好大的威壓啊,此間的事情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況且是皇上欽點的狀元,若是這么大張旗鼓,皇家的顏面何在?”
蕭澤頓時愣了一下,眉眼間掠過一抹躑躅。
是啊,王昭這個狀元郎還是他欽點的,若是王昭是個假貨,那不就是說他這個圣上也是個眼瞎了的嗎?
如今局部范圍在皇莊上鬧一鬧也就罷了,鬧到整座京城人人皆知的地步,可就不好看了。
他眉頭狠狠皺了起來,剛要說什么不想沈榕寧沖他恭恭敬敬行禮道:“皇上,臣妾不認為這對皇上的顏面會如何?”
“固然王昭的狀元是皇上您欽點的,可您欽點他為狀元實屬因為那篇陳平三問的文章?!?/p>
“皇上還是有眼光的,況且……”沈榕寧頓住了話頭轉過身看向了一直沒有出面的國公爺王衡冷冷笑道:“皇上,這些日子江南貢院那邊的折子可是雪片一樣地進了政事堂國公爺?shù)氖掷?,您就沒有收到一絲一毫的消息嗎?”
蕭澤頓時臉色陰沉了下來,政事堂和內(nèi)閣都是協(xié)助他處理政事的機要。
每日里來自大齊全國的折子都要經(jīng)由這兩個地方最后放在他的案頭。
江南貢院的折子?江南貢院有什么折子?
蕭澤猛然起身死死盯著一邊站著的王衡,此時的王衡臉色登時煞白,一顆心瞬間懸了起來,忙顫顫巍巍走到了蕭澤面前跪了下來。
“啟稟皇上……這……貴妃娘娘怎么會知道得這么清楚,后宮不可干政啊!”
沈榕寧冷笑了出來,死死盯著王衡,今日王皇后沒有對她下手,她都要讓王家脫層皮的。
此番雙方都是圖窮匕首見,不死不休,也就沒那么多顧及了
“國公爺不必指桑罵槐,后宮不得干政,臣妾是知道的,只是江南貢院科考舞弊案,已經(jīng)群情激憤,便是本宮一個宮內(nèi)女子都有所耳聞了呢。”
“什么科考舞弊案?給朕說清楚!”蕭澤徹底變了臉色。
科考舞弊,那可是要動搖國本的,誰敢給他在這個上面出幺蛾子?